第二十五章?超度客也有讲究
“瞧你说的,我早说过了这是二月河,你就是不相信!”
“二月河的水才会有这样的瓦蓝,你看到了没有,它可是把整个天空都印在河水里了,那些飞翔的水鸟就是它绸布上的图案!”
“不要你说什么栩栩如生,那是你们文人的词儿,听起来饶舌根,像是说不清楚话似的。”
这里还跟来了一个同样对色彩和面料热爱的主。也是专注于巴黎时装发布周,什么款式呀,流行趋势呀,一天到晚都要挂到嘴上,要不然,怕人家不把她当成时髦和摩登的化身看待。
“别光想着穿红戴绿吧,世界上还有比身上的衣衫更有意义的事情呀,这江水滔滔的,汹涌澎湃,惊涛骇浪向着我们袭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边有人不乐意了,这可是一个矜持的人,他一边对着河水思索,一边同人搭话。
他没有看她们一眼,他可能知道,这些衣服架子们生来死去都只有那么一点爱好,指望她们弘扬文明,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应该说出来自己独有的见解。
“哟哟哟喂喂喂,这地儿来了个大诗人了,您只怕当教授当不下去了吧,要不然怎么肯上这彩虹桥呀,您是不是把自己的学生给潜规则了呀,瞧您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我们就恶心吐口水!”
受到抨击的女子显然生气了,她们不习惯于消遣精神。
这时候,柳林里更多出一些人来,才来的人当然对于这一泓水面充满好奇,向先到的人问这问那。
先到的人有保持沉默的,也有把自己的一知半解倾囊倒出来,供人家当作笑料的。
有人当真,有人当假,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大声赞叹。
“喂哟喂,在这儿碰上这金盔甲王子了,你看看,他的汗血宝马还在这儿呢!”
“你说人家怎么这么有福呀,往生路上也得到这样的关爱,前生前世一定是多少代的贵族吧?”
“我们就是花一座金山银山,也买不来这样的美好生活呀,这一路上多劳累呀,可别伤着这团小鲜肉哟!”
脏抹布才进到林子里,就发现了克服困难,她惊奇地叫了起来,引得林子里的人一齐向这边投过来奇异的眼光。
“瞧您那好色的样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孩子歪七歪八的。”
“一块旧抹布,还要当风流鬼,您没把人家孩子的三魂七魄给吓得丢到奈河桥下去?”
这是那个瘦弱的老者,他在那个也是叫什么无名湖或者二月河的地方。就同旧抹布斗过嘴,他看不惯她财大气粗的样子。
他前生前世不一定是个什么穷人,却有善于自制修养的品行,崇尚于大家都维护基本的生活秩序。
守规则守秩序,就得收敛个人的欲望,贪欲是一切罪恶之根。
“小王子,这一路上我是怎么煎熬过来的,你可不知道呀,这一路上的清苦我可是受够了!”
“你说我攒下那金山银山都给谁抢去了,我这边在往生路上走着呢,他们在人世间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只差没把我的一把骨灰,给掏出来撒到海水里喂鱼!我这活的是哪门子尊严呀!”
旧抹布来拉扯克服困难的手腕,克服困难手中的银色雪亮红缨枪把她的骷髅骨头给挡回去了。
“你这个超度客,彩虹桥上走过来这么远了,也费去了不少的时日吧,脑子里面竟然还残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怕你是过不了这奈河了,就留下来给超度客们做义工吧,你可别连累了大家,一根稻草砸沉摆渡船!”
有衣袖上箍着绿箍的人走了过来,伸手去扯旧抹布的衣袖,要把她从人群中拉出去。
他们为首的可是那个摆渡官,他长得和善,却也不失严肃,骨子里透着威风。
旧抹布这边正好还要去拉扯克服困难的手,冷不防被人拉扯着要往外面揣。
她先是受了一惊,紧接着跳跃起来,高声喊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要是在人世间,我拿一块金子就能把你给活活砸死!”
旧抹布没想到在这彩虹桥上还有人敢于对她动手动脚。
克服困难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长者,摇了摇头,向地上吐出一口唾沫来,又狠狠往唾沫上踩了一脚。
“瞧着吧,这可是一台闹灯盏,在人世间不是走正道赚的钱,就以为世道上都是她说了算,真要让她上了摆渡船,波涛汹涌,她得把我们大家都送到奈河里喂鱼虾。”
“让她留在这儿干点儿活吧,要不一路上总是挑三拣四的。这不好,那不好,没有人专门侍候她,还来寻这小孩子逗开心,真不是什么东西!”
拄着拐棍的老者也来到了林子里,他一边抹着胡须,一边看着义工把旧抹布从人堆里揪出去。
旧抹布狗急跳墙的样子让他暗地里乐坏了。
“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有金山银山,我向社会捐了钱,我救了穷人,我也可以把金山银山捐献给你们。”
“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人世间了。”
“我也不想再回到人世间去了,我在人世间累死累活的,算是白瞎了!”
旧抹布还在为自己狡辩,也许,对于她来说,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拿钱消灾。
旧抹布算是自讨苦吃,被义工揪到了一个小棚子里,受过教育,衣袖上箍一个绿色的袖章,跟着人家出来了。
这时候,刚才那个从树上跳下来的老者迎了上去,对着旧抹布说:
“您啦,也并不是什么可恶的人,心里牵挂太重就只好先留下来。做义工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您在生没有侍候过别人,总是被别人侍候着。”
“现在倒过来要为别人服务,怕一时半会还不习惯吧?”
这个老者是来安慰她的,黄泉路上,可不能捺下谁不管。
就是在人世间有什么过错,也不能够拿到黄泉路上来算账。
到黄泉路上还要算人世间的那些旧账,真的会没完没了。
“您呀,就别胡说了好吧,您只看到我攒下了多少金山银山,不知道我遭了多少罪呀,我过的苦日子比谁都多,我的日子可是比谁都苦呀?”
旧抹布对着人抹眼泪,待她抬起头来,因为哭过,她的眼睛和脸庞被泪水洗涮了一遍,脸色竟然比先前好看了许多。
这也是一种修为吧,人要是能够刻苦地批判自己,哪怕是在往生的道路上,也会有不少的收获。
“不让我渡就不渡吧,这一路上我辛辛苦苦的,也到了应该歇息一些日子的时候了。”
“我总不能把大家带到奈河里出不来,那是多么深沉的罪恶呀?”
“再说,我心里总是有点过不去,要不,怎么能够老找一个小孩儿寻开心呢?”
“其实,刚才你们也犯不着对我这样,看把我的胳膊都扭痛了。”
“我一个社会精英,怎么能够让你们动手动脚呢!”
旧抹布的情绪这么快就改过来了,这是林子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大概把她请去小棚子里的义工,有什么特殊手段吧,不然,以她现在的表现,跟刚才那副情绪激动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瞧着您咧,这会儿可是有得活儿干了吧,我要是对小王子动手动脚的,只怕您还得来管理我吧,我可是就要动手了呀,我要动您的小鲜肉,他是我的小鲜肉!”
胖嫂在什么时间到了柳树林,她一定看到了旧抹布刚才的表现,显得有几分得意,这一路上走过来,她可没少跟人家斗嘴。
你说晓行夜宿,累得人筋骨酸痛,不耍一下嘴皮子,相互间逗着闹着消遣一下,怎么能过得来呀。
她和旧抹布一样,并非真的就对谁有什么恶意。
要说心里的牵挂,她也并不比人家少。只是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心里比旧抹布更经事一些。
人世沧桑,各人都得有自己的道道,要不,怎么能够煎熬得过来呢。
“您那嘴得闭着点,不然,这滔滔江水不留情,您自己倒算不得什么,可不要连累同行的人。”
“看您胖成一头年猪的样子,就让人发愁。您别以为摆渡船是游船,还想着在上面唱歌跳舞的!”
旧抹布的绿色袖章才上身,就学会了教育别人,她对胖嫂的话可是真言真语,一点也不带含糊。
“得了吧,您这脸也变得太快了一点吧,您刚才还是一个散兵游勇,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联合国维和部队。”
“不过,您的脸色可是真变得好看了许多,您呆会儿到水面上去照一照,自己也不一定认识自己了,您至少不是一块脏抹布了!”
胖嫂不想输给她,一路上胖嫂从来没有输给过她,胖嫂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角色。
人群里哄堂大笑,拄拐棍的老者把牙齿给笑掉了,只好弯腰到泥地上捡。可他的身子骨实在不适合这样的劳动,身子一歪,竟然仰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林子里的人笑得可是惨了,有的人前俯后仰,有的人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克服困难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这可是他上了彩虹桥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汗血宝马也跟着他一起开心。
人在码头上和柳林里聚集越发多起来,渡船却还是没有过来,人心就不那么稳定了。
因为紧挨着这一汪水泊,又有柳树下的阴凉,没有人喊叫着渴,却有的人闹着饿了。
这一路上疲惫而来,正午吃过了干粮,那也不过是能够满足大家随意地填一下肚子。
眼看着已经日往西斜去,不由得人不心急火燎,返回的渡船还没有看到影子。
“乐极生悲了吧?你们在这儿逗乐子,今儿这摆渡船是回不来了,大家退回到柳林外头的客栈里过夜吧,明天得早起好上渡船!”
正当人群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几个义工簇拥着摆渡官过来了,他向大家宣布了这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回事呀?应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人群里有人问。来到这水泊边,他们一个一个提心吊胆的,现在又说摆渡船回不来了,不是更让人心焦吗?
”风浪太大了,这一路上过去,都是逆水行舟,没出什么事故就算不错了,大家耐心点吧,反正能够渡过去的,心急也没有用的。
跟着义工到水泊边的客栈里先歇息着吧,赶路赶的好辛苦!”
摆渡官说话和和气气的,没有一丝儿官腔。
“这倒是好了,眼看着要上渡船了,不用走路了,却还要往林子外面的客栈里走,这算不算是走回头路呀?”
有人生怨,当然是想快点离开这柳树林,上了渡船,总要比走路逍遥。
“这算什么回头路,顶多算是前进中的挫折吧?”
“到客栈里先歇息一晚没有错,您还担心这渡船坐不上吗,先把肚子填饱了没有什么不好,俗话说得好:隔山容易隔水难!”
这应该算是通情达理的,似乎能够理解前进过程中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
大家陆陆续续从泥地上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泥土,懒洋洋地跟在义工的屁股后面往外走。
义工走在前头,手里挥动着柳树枝条,像旅行团的导游一样,吆喝着,还回过头来招呼大家,也怕把哪一个人给落下了。
这应该算是在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
克服困难和他的汗血宝马跟在人群的后面,上船渡河与到客栈过夜相比,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现在不能够上船渡河了,只好到客栈里过一夜,倒是可以多得到一份休息,只要能够吃一顿饱饭,有什么不好呢?
“我早就说过了吧,是有人心不诚,老是牵挂着人世间那点芝麻绿豆事,龙王爷生气了,只好大家跟着倒霉!”
谁有了什么不服气,半路上叽叽喳喳数落着,也不敢指责谁,只好胡子眉毛一把抓,发泄一点怨气,那样似乎心里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