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歆进门时,太后正与崔伊梦相谈甚欢,而凌灏离一行人还未来。
崔依梦见她进门,立刻甜甜地叫了声“姐姐”,而她自己的亲姐姐这会儿正脸色难看地坐在一旁。
颜若歆对她笑着点点头,欠身给太后行礼。
不得不说,太后将自己的容颜保养得极好,与崔依梦坐在一起,不但不显老,反显雍容华贵,那是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无法拥有的。
太后对她尚算客气,但显然面无喜色。
对此,她倒是不以为然,若是太后突然对她笑脸相迎,她才会害怕。
“坐吧!”太后不咸不淡地回她一句。
她直起身,走到颜若雪的身边坐下。
颜若雪一掀唇角,一抹冷笑掠过,并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她全当没有看到颜若雪的反应,反正她与颜若雪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没有崔依梦这件事情,她也一样会恨她。
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很奇怪,太后为何会这么喜欢崔依梦?
颜若歆可不认为像太后那么精明的人,是崔依梦几句话就能哄明白的。
她端起自己手边的茶,安静地品着,忽略所有嫔妃对她时而地注目。
那些个同情,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她是为自己而活,并不是为了她们的看法而生。
偌大的殿堂里,时不时传来太后和崔依梦的笑声,两人亲近得旁若无人,就像是母女一般。
其他嫔妃几次想插话,都没能插上,也就悻悻地住了口。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高唱声。
“皇上驾到,璃妃娘娘驾到,周国景王觐见,宁王觐见……”
颜若歆的心里“咯噔”了下,拿着茶杯的手微一收紧,随即放开,淡然地起身。
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她,她绝不会做个时不时失态的深宫怨妇。
不待他们进门,她已经欠了身,微垂的视线中,很快闯进他的龙靴,翘璃韵的绣鞋,他们的衣摆近得好似连在了一起。
她想,他此刻一定小心翼翼地拥着这个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的女子吧!
“见过太后!”翘璃韵刚一出声,就听太后回道:“行了,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多礼了。”
其他三人都给太后行了礼,才纷纷落座。
凌灏离扶着翘璃韵坐稳后,才对殿下沉沉地出声,“都坐吧!”
颜若歆依言落座,目视着前方,故意不往殿上皇帝的方向看去。
只是,不想,却正好对上了周景澜的视线。
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让她的心不禁狠狠一揪。
他目光深深地与她对视一眼,侧头看向殿上。
颜若歆收回视线,端起一旁的宫人为她新蓄了茶水,她端起茶杯,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茶杯上。
只要他没事便好,她的心,也能稍安些了。
“景王的脸色这般难看,可是病了?”太后这时忽然出声,听似语气关切。
周景澜闻言,站起身,恭敬地回道:“回太后,小王不慎染了风寒,再养几日就无碍了。”
“今儿是家宴,不必多礼,坐着说话就好。”雍容的太后对他笑笑,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翘璃韵,“璃妃的身子真的无碍了?哀家自作主张,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太后,臣妾已经无碍了。就是这孩子太闹腾,夜里总要他父皇在身边,他才肯安稳。”翘璃韵的语气不免得意,羡煞了这一殿的嫔妃。
太后脸上的笑意微僵,随即唇角晕染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这孩子倒是聪明得紧,还没出娘胎,就知道争宠了?”
翘璃韵的脸色一僵,便听太后又道:“好了。既然人齐了,就开宴吧!”
太后的话有故意针对翘璃韵的成分,任谁都听得懂。众妃不禁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刚才翘璃韵的话,实在是太嚣张了。她们却敢怒不敢言。
几个女人里,也只有颜若歆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与她无关一般。
也确实是无关,那是人家的幸福,她不嫉妒,也不奢望。
颜若歆站起身,微垂着头,看似恭敬,实则她是不想看到凌灏离和翘璃韵亲密的样子。
不是她懦弱逃避,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去看让自己眼睛疼的景物。再者,你越是在乎,你的敌人才会越得意。永远都不要将自己的软肋亲自送到你的敌人面前。
颜若歆的淡然确实很好的攻击了她的敌人,翘璃韵气得已经开始咬牙。她特意打扮一番,将憔悴掩饰起来,就是想让颜若歆看看,她过得多好,就是想让她嫉妒得发疯。
可是,她为什么不在乎?那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是真的动了气,小腹竟是被牵动得一阵的疼。
她疼得轻哼一声,凌灏离立刻关切地问道:“韵儿,怎么了?”
“没事,孩子刚刚踢了我一脚。”翘璃韵忍下小腹地阵阵疼痛,强做无事。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有周皇子和宁王在,凌灏离绝对不能与她先离开。
是以,她又怎么能先行离开,给他和颜若歆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这宫里的女人,她都不怕,那是因为她觉得,她们都得不到凌灏离的心。
可是,颜若歆不同,她不得不防备。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趁着她知,颜若歆不知的情况下以绝后患。
太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与翘璃韵作对,竟是将家宴安排在了自己的小花园里。
虽说,这皇宫的花园,即便到了这个寒冷的季节,也有娇艳的花朵开着,美是美,但外边用膳,是不是冷了些?
太后最先落座,看着旁边紫粉色的花朵,笑言:“你们可是有眼福了,这整个翾国,也只有哀家的小花园里能在这个季节开出丹魁来。”
众妃连忙附和,一番对话下来,倒真成了太后乐于分甘同味,并无其他用心。
翘璃韵的唇角虽然撑着虚弱的笑,但脸色难看。
凌灏离转头看向她,还不待开口,太后就先道:“璃妃的脸色不太好,若是累了,就进哀家的寝殿里歇会儿。”
“臣妾没事,谢太后关心。”翘璃韵仍在强做客套的笑。
“真的没事?”凌灏离不放心地问。
“没事。”翘璃韵娇羞地摇摇头,看着凌灏离的眸子里都写着绵绵的爱意。
“皇上与娘娘真是恩爱,羡煞为兄了。”宁王忽然插话,笑得甚为愉悦。
凌灏离调转视线,看向宁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皇兄无需羡慕,太后正在为皇兄暮色合适的姑娘,打算这次便帮皇兄将婚事办了。”
“那儿臣就在这里先谢过太后的美意了。”宁王转身对太后道。
众人说话间,宫女们已经鱼贯地将各式各样的菜品端上了桌。
“都动筷吧!尝尝哀家这厨子的手艺怎么样。”太后的话刚落下,她身边的崔依梦便“呕”了一声,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梦儿,这是怎么了?”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地问道。
“臣妾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扫了太后的雅兴了。”崔依梦说着就要起身向太后请罪,太后连忙扶住她,“不必多礼,有宣御医看过吗?”
崔依梦摇了摇头,“没有。梦儿只是些小毛病,想着养养就好了。”
“这怎么行。来人,去宣御医。”太后一声令下,立刻有宫人小跑着去请御医了。
这样一场情真意切的好戏下来,众人的脸色更加有趣了。
“干呕”代表着怎样的可能,这宫里怕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颜若歆这回彻底明白了,太后为何会突然间对崔依梦好,原来是想拿她肚子里的那个当筹码啊!
翘璃韵仗着凌灏离的宠爱,定然不会将太后放在眼中,太后又怎么会不为自己筹谋?以保她在这后宫的地位呢!
翘璃韵的出身虽不好,但她现在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那便能母凭子贵,有了竞争皇后之位的资格。
若是崔依梦也有孕了,那情况就自然不同了。
没多一会儿,御医和医女便来了。
医女一号上崔依梦的脉搏,面现喜色,当即跪了下去,高呼,“回太后,回皇上,娘娘有喜了。”
此言一出,几人欢喜,几人忧。
太后的眉眼间都透着喜色,她拉过崔依梦的手,“梦儿一定要给皇上添个皇子”
“太后……”崔依梦娇羞地低下头,醉红了脸颊,却不忘偷瞄凌灏离一眼。凌灏离的脸色并无任何波动,视线几不可见地扫过坐在他的斜对面的颜若歆。
颜若歆仿若一个局外人,对崔依梦有孕,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凌灏离一眯眸,想将她看得仔细,似不信她真的能这般不在意。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翘璃韵,脸色难看得已经发白。
她明知道太后是故意针对她,她想装得大度些,可是小腹向下坠去地疼痛,却让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额间渗出了密密的冷汗来。
忽听她身后的宫女疾呼一声“娘娘”,翘璃韵的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在宫女伸手去扶她之前,凌灏离已经长臂一扫,将她带进了怀中。
“御医,快看看璃妃是怎么了。”太后连忙出声,显得比谁都急。
御医的额上立刻渗出了冷汗来,战战兢兢的上前。
还不待那御医上前号脉,凌灏离已经抱着翘璃韵起身,“太后,朕先告退了。”
“去吧!璃妃的身子要紧。”
“去将太医院的院正给朕叫来。”凌灏离边走,边对孙公公吩咐道。
“是,皇上。”孙公公领命,连忙示意身旁的小太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