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灏离的行事作风不变,依旧在欢颜宫里,夜夜笙歌。
而作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梦儿。
对此,宫中之人早已经习以为常,皇帝好女色向来是出了名的。若是哪天他专宠一人,那才是不正常了。
京都,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那些不安分的人,却已经渐渐地有了动作。
宁王便与周国皇子如期入京,负责接待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颜予泽。
颜若歆这才知道,颜予泽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经官拜大鸿胪。
而原来的大鸿胪,受魏丞相的影响,如今也下了狱。
很多人对颜予泽的晋升,颇有异议。出奇的是太后这次并未出面阻挠,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如何了。
凌灏离不招颜若歆过去,颜若歆倒是落得清闲。每日足不出户,或是看书,或是一个人安静地发发呆。
“娘娘,今晚夜宴您想穿哪套宫装?”青巧在一旁小声地问走神的颜若歆。
她闻声收神,看了看宫人手上那些颜色各异的宫装,随手指了件素色的宫装。
“娘娘,夜里暗,还是选件亮一点的吧!”青巧建议道。
“不用了。”颜若歆轻声拒绝。她自是明白青巧的用心,希望她像别的妃子一样,借着这个可以见到皇帝的机会,以获盛宠。
许是其他人看着,梦儿好似很得宠,但她却比谁都清楚,经过那夜梦儿丑陋的表现,她定然得不到凌灏离真心的对待。
留着梦儿,必是她还有用处。若是有一日,她没用了,只怕这皇宫便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凌灏离若不是早有这样的打算,也不会这么久都不给她一个妃位。
青巧拗不过主子,只好拿过那条素色的袍子,开始打点。
……
华灯初上,夜色微凉。
周国皇子周景澜一身的云锦,与随意得只着一件青袍的宁王,被颜予泽等一众官员,迎入了宫中。
相比云锦的华贵,宁王的那身青袍似乎寒酸了许多,让人不禁觉得,看来蓟城真的是个苦寒之地。
众人想起宁王五岁便被送去了那里,不禁对他多了一丝同情,少了一分猜测。
不过,虽衣着差别甚大,但两个男子,却皆是身姿挺拔,俊逸不凡。
周景澜那身用金线镶边的白色云锦长袍,此刻在夜灯的映衬下,更是泛着华贵的光芒。
只是,这光芒里,却也透着淡淡的凉意,就如他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与锐利的视线一般,都不禁给人一种压抑感。
倒是他身旁的宁王,柔和了许多,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淡的眼神,微翘的唇角,都给人一种布衣皇子的儒雅感。
是以,很多人不懂,这样的两个人,是如何成为至交好友的。
而此刻,两人正在几个朝臣的簇拥来,向欢颜宫而去。
……
颜若歆对这样的宴会一点都不感兴趣,更不想早去了,与凌灏离的那些妃子寒暄。于是,她掐准了时间,准备在夜宴要开始的时候再去。
可能是因为她的打扮太过普通,亦或是她实在算不上得宠。
是以,她一路走来,都没能引起任何的关注。
她刚转过欢颜宫必经的转角时,颜予泽与周景澜一行人,便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刚好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周景澜的神情一滞,微顿脚步。
颜予泽的视线本也望着颜若歆的方向,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感觉到身边的周景澜停下脚步,他忙也停步,见周景澜也望着转角处愣神,不禁思疑。
“皇子,可有事?”
“没事。”周皇子冷淡地回了声,复又抬步。
虽听周皇子这么一说,没人再有什么异议,但对他刚刚的失神,都不禁起了猜测。
特别是颜予泽,别人没注意到转角处一瞬消失的女子是谁,他却再清楚不过。
……
欢颜宫外,颜若歆遇见了多日不见的颜若雪。
她虽已是盛装打扮,但还是难掩脸上的憔悴。
在看到颜若歆的一瞬间,颜若雪黯淡的眸色里,忽然涌上了恨意,“你满意了?”
颜若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越过她,向里边走去。
她不想与她解释什么,她问心无愧。
她一进门,便有小太监引领着她,进了欢颜宫的正殿,将她领到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
凌灏离因为始终没有大肆选秀,是以,他的妃子并不多,有名有分的,也就那么十来个。
至于位置的摆放,都是按妃位来的,没有什么可争的。但有一个位置却是不得不争,那就是皇帝身边的位置。
颜若歆听着她们小声地讨论,不禁苦涩一笑,笃定坐在那里的人定是翘璃韵。
“皇上驾到——”
“璃妃娘娘驾到——”
孙公公尖细的声音划破殿内的嘈杂,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谁坐在皇帝身边的问题,终于尘埃落定有了答案,各女子心里虽愤恨,但面上却都笑容灿烂地给二人行了礼。
随着皇帝与璃妃落座后,又是一声高唱响起。
“周国皇子景王觐见。宁王觐见。”
周景澜与宁王一同上殿,给凌灏离行了礼,凌灏离象征性地询问两句,两人便落了座,宫宴正式开始。
整场宴会下来,皇帝几乎没有看过台下的嫔妃一眼,只是时不时与身旁的翘璃韵说两句话,再不然就是与周景澜,宁王对饮,让那些精心打扮的妃子好个失望,只恨不得宴会快些结束。
周景澜似乎对殿上的歌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锐利的视线正隐晦地扫过对面的嫔妃身上扫过。
他的视线猛地在颜若歆的身上顿住,没错,就是她,他刚刚看到的背景,绝对是这个女子。整个大殿上,除她以外,再也没有人穿素色的衣裙了。
他的呼吸略微加重,眼中竟闪过一抹痴迷之色。
周景澜,周国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一个命运很是传奇的人。
他的出身很卑微,是周国皇帝一次醉酒,临幸的一个宫女所生。
那宫女在生周景澜的时候,就已经难产而死。
而郑妃当年膝下无子,便主动要求抚养周景澜,想借此向皇帝邀功。
怎知,抚养了周景澜后,她不但没有获得盛宠,还因为争风吃醋,被降了妃位。
从此,她便将周景澜当成了不祥之人,将年仅一岁的他丢给了宫人,不再照看一眼。
而皇帝,更是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已经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皇子。
是以,周景澜的童年过得很惨,便连一个宫人都可以时不时地欺凌他。
直到他七岁那年,误闯皇宫禁地,才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也是最让人诧异的地方,误闯禁地的人,不只他一人,但能不死不伤,还被皇帝喜爱的,却只有他一人。
周景澜看着对面这张足以倾国倾城的清冷面孔,不禁又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往事。
他当时饿到不行,为了找口吃的,便误打误撞,闯进了皇宫的禁地。
那间房里除了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张仕女图以外,其他地方挂满了字画,却皆是一个叫年十的人所写。
奇怪的是,这张仕女图画地却是一道背影。
他进门时,屋里只有一个身着紫色锦服的男人,正拿着掸子,动作很轻,有些小心翼翼地为那些字画掸着灰。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便是他的父皇。
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愣愣地看着那副仕女图,小声惊叹,“仙女……”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拧眉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她是仙女吗?好美啊!”他指着那幅画,用稚嫩的童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而他没想到,便是这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的父皇周奕威闻言,顿时扬声大笑,随后却又苦涩地赞叹道:“没错,她是仙女。”
从那以后,周奕威来这里打扫的时候,时常都会带上周景澜,而周景澜总会痴痴地望着那幅画,在心里猜想着女子的容貌。
那时候,他的年纪小,宫里的女子又都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是以,他是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那道背影美好得像仙女。
只是,日复一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那道背影,已经不再是儿时那种慕恋她的美好,而是在心里泛了痴,种下了迷醉的魔障。
他甚至相信,她真的是仙子,用她的仙力,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带他脱离了苦难。
如今,他终于得偿夙愿,一睹那背影的芳容,他又怎能不痴迷?
周景澜的视线太过炽烈,本低头品茶的颜若歆微愣了下,缓缓抬头望去时,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凌灏离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紧攥着酒杯,眼泛利芒,他刚要开口,便见颜若歆有些反感地轻拧秀眉,收回视线。
她知道,他是周国的皇子。
她相信,他也知道她是翾国皇帝的妃子。
他却以这样的眼神盯着她,轻薄之意这般明显,她又怎么能不介怀?
周景澜被她眼中的反感惊醒,下意识地端起手边的酒杯,将杯中酒一仰而下。
凌灏离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勾唇角,顿时心情大好。
周景澜没错过颜若歆眼中的那抹反感,他自是也没有错过。
只是,他身畔的翘璃韵,却在他勾起唇角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痛楚。
不管走到哪里,她的视线从来都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是以,她刚刚自是也将他从怒到喜的反应,全都尽收眼底。
当真别的男人看颜若歆一眼,都会牵动他的情绪吗?
若是周景澜想要那个女人,他是不是要与周国翻脸,兵戎相见?
她的身子不禁一哆嗦,立刻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应该信任他,他说过,这世上除了她以外,其他女人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价值不等的棋子而已。
“韵儿,怎么了?”凌灏离转头之际,看她脸色难看,便出声询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翘璃韵柔弱地回,轻咬了咬唇,刻意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道:“离,你说周景澜会答应将东西交给我们吗?我们的孩子……”翘璃韵哽咽一声,后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便在这欢快的乐声中,红了眼眶。
“好了。”凌灏离握住她垂在桌下的手,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翘璃韵好似抓住了一丝希望,紧紧地回握他宽厚的大掌,泫然欲泣地求道:“离,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
凌灏离见她情绪激动,轻喟一声,安抚道:“好,朕答应你。”
“真的?”翘璃韵顿时眼现喜色,不太相信地追问道:“即便,周景澜借机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你也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