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翾国。
苍穹如墨,暴雨滂沱,冷寒的闪电撕裂宫廷上空,刺骨的凉意如刀子一般,割进人的皮肉里。可是,这并不影响欢颜宫里的歌舞升平。
一门之隔,景象却是天渊之别。门里,骄奢淫逸的翾帝正结党寻乐。门外,翾帝的颜嫔颜若歆已在大雨中跪了一个时辰,无人问津。
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已经积水的地上。勉强稳住身子,她缓缓落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痛意,长睫上的雨珠滚落,冲去眼角滑落地泪水。
她的右手颤抖着抚上腰间的织锦腰带,紧紧地攥住,手上每用一分力道,她咬着唇瓣的贝齿便跟着加力几分,直到苍白的唇瓣沁出了血珠,她才蓦地抬起手,将腰带扯下。
失去了腰带束缚的袍子,立刻被寒风吹起。她的白皙的肩,在冰冷地雨夜中若隐若现。
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上一松,织锦腰带随风飞远。她急切地望去,有的只是满目风雨。一切,已无法再回头。
她站起身,衣衫不整地向欢颜宫的殿门走去。
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她若是不想他死,便只能出卖自己的尊严。
朱红色的殿门,在她的眼前缓缓开启,乐声愕然而止。即便殿外雷雨交加,她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大殿之上,人们惊恐地抽气声。
她忽略那一道道不赞同的鄙夷视线,看向高坐于大殿之上,唯一淡定的翾帝。
翾帝身边的孙公公见状,刚欲上前,却被翾帝一个冷寒的眼神给吓得止住动作。
悚骨的寒风,吹打得殿门“啪啪”作响。殿内众人大多屏住呼吸,视线悄悄地在颜若歆和翾帝之间徘徊。
颜若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脱下身上的素袍,已经被雨水打红的圆润肩膀和藕臂在接触到殿里的空气时,她冷得微微瑟缩了下。
“还要再脱吗?”她问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呵……”凌灏离低低地笑了声,一手抱着身侧的新宠白曼舞,一手抚摸着自己完美的下巴,玩味地打量着她。但,任谁都感受到了这会儿殿内的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
凌灏离蓦地收起唇角的笑意,眸光凌厉而狠决地落在她去解长裙的手上,吓得一殿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皇帝的女人如此失德,他们却不幸成了旁观者。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上,您要记得言而有信。”颜若歆的声音微哑,被血珠染得艳红的唇畔泛起了笑意。只是,这样的笑,却远比哭泣更让人心头酸涩,那是一抹任谁都到达不了的悲凉沧桑。
这一刻,殿内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鬓发濡湿,衣衫不整的女子不堪,反而因她的神采,懂得了何为风华绝代……
凌灏离收起落在颜若歆身上的狠决视线,一一扫过殿上众人,离他最近的华服公子立刻起身告辞。
“皇上,夜色已深,臣等就先告退了。”
随即,其他人一并站起辞行,皇帝的女人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亵渎的。
而且,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也没有人愿意看她的狼狈不堪。
“嗯。”凌灏离从嗓子里迸出一个音,看众人规律地退出大殿后,才揽着白曼舞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到她的近前,视线在她的身上巡视一番,忽然不屑地冷冷一笑,讥讽道:“也不过如此。”
他怀中的白曼舞用帕子掩唇,也跟着讽笑出声,“皇上,妹妹这份勇气倒是可嘉,估摸着是将皇上的欢颜宫当成了烟花之地。”
颜若歆的心里一窒,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却坚持道:“皇上要的,臣妾已经做到了,还请皇上遵守承诺。”
“呦,妹妹还真是不知羞,都被一群男人看光了,还有脸与皇上讨价还价?”
白曼舞就是看不惯颜若歆这副高傲清冷的样子,明明已经做了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却仍好似比谁都高一等似的。凭什么?
她这边正讥讽得欢实,凌灏离却忽然视线一转,阴厉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他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张狂。
“下去!”他无温的吩咐一声,视线再次落回颜若歆的脸上。
“臣妾告退。”白曼舞虽心有不甘,还是乖乖地退了下去。出门前,她还不忘透过门缝,狠狠地瞪了颜若歆一眼。
这后宫,女人争宠的伎俩向来颇多,任何女人做的任何看似愚钝的事,都很可能只为吸引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而不惜破釜沉舟。
待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凌灏离和颜若歆两人,凌灏离的唇角忽然绽起一抹笑,薄削地唇瓣里飘出两个字,“过来。”
颜若歆闻言,身子略微瑟缩了下,刚刚那么多男人看着她时,她虽觉得羞耻,却未觉得怕。可是,这一刻凌灏离眼中的笑意,却让她的心里一阵的恐慌。
“你若是还想让他活着,就别让朕再说第二次。”凌灏离危险地眯起眸,遮住凤眸中想要捕捉猎物的锋芒。
颜若歆的心里一紧,悄悄地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缓步走到他的近前。
她还未站稳,他便蓦地抬起手,揽住她的纤腰,用力一带。她湿透的身子已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喜欢卖弄风骚吗?那好,今夜你取悦朕,朕明早便如你所愿,放了他。”他逼视着她,口中的话如刀子一般的无情,远比今夜的风更凌厉,将她的心割成一片片的。
她攥紧身侧的拳,指甲已经刺入皮肉中,却还是忍不住身子的颤抖。
“皇上说过,只要臣妾有胆当众退下衣衫,便会放了他。”颜若歆咬紧牙关,咬重每一个字,生怕牙齿打战的声音会淹没了她的说话声。
“没错,朕是说过。”凌灏离唇角微扬,划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但,朕可没说何时放了他。或许,朕也可以先打断他的腿,再放了他。”
“卑鄙!”
颜若歆再也隐忍不住胸腔里汹涌的怒气,蓦地抬起手,对着他的脸便打了下去。
凌灏离唇角的笑意一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向外用力一甩,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昂头怒瞪着满眼讽意的男人,眼中尽是不甘屈服的倔强。
“颜若歆,你该庆幸,朕还愿意与你讲条件。”凌灏离蹲下身,勾住她的下颚,“你本是朕的女人,朕想何时要你都是天经地义,不需要讲条件。”
他的一句话,让颜若歆所有的底气都泄了去。她凭什么与他讲条件?
“但,朕说过,朕要你求朕宠幸。”凌灏离嫌恶的收回手,站起身,背对着她,“你现在就可以走,但今后都别想再踏进欢颜宫一步。”
“为何是我?为何一定是我?”颜若歆想不通,他宫中的妃子有上百人,她不过是住在冷宫里那个最不得宠,也从不敢争宠的女人,为何一定要如此逼她?
她盯着他冷冽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大吼。人生中,第二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而第一次,便是入宫为妃那一日。
入宫第一日,她便得罪了他,他一怒之下,将形同冷宫的凉月宫赐给她。
那一刻,她竟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可以与他不再有交集,可以守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可是,命运终究不肯放过她,她终究什么都守不住。
她身子里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颓败地跌坐在地上,听他无情的声音飘散在风雨声大作的夜。
“因为,她们都不会如你这般,一心想着别的男人。既然,你给朕羞辱,朕只好还你同等对待。”
颜若歆一激灵,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却已无法回头。
她拄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颤抖着手,褪下最后的遮挡,被雨水打湿的肌肤微微泛红。
她没有遮掩,挺直微微颤抖的身子,走到他的面前,颤抖着送上自己的唇。
凌灏离一皱眉,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女人的吻。口服蜜饯,倒出的尽是虚情假意。
他抬起身侧的手,扣住她的双臂,刚想推开她,她冰凉的唇已经贴上了他的唇,丝丝凉意熨帖上他烦躁的热。他高大的身躯竟是为之一震,扣着她双臂的手,不禁缓缓地用了力气。
“嘶——”
手臂上传来的疼越发剧烈,她疼得抽了一口气,悲凉的心里顿时生了一股怒意,抬起贝齿,便咬了下去。随即,她又怕惹怒了他,逐收了力气。
这本是报复性的一咬,反倒像是撩拨了。他扣在她臂上的手,渐渐松了力气,眸光锐利的一闪,双手便滑上了她的腰肢,将她的身子紧紧地压在怀中,反被动为主动,吻住她还在微微颤抖的唇瓣。
一切随性,今夜,他要定她了。
他温热的大掌,在她冰凉的身子上游走,他蓦地一转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抱着她圆润的翘臀一抬,她便跨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她一声惊呼,睁开紧闭的眼时,两人已是这副羞人的姿势。
“撩拨起了朕的火,还想逃?”他眯眸盯视着她,视线缓缓下落,扫过她心口处那颗圆润的朱砂痣。
他的注视让她窘迫,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可以……”
动作间,她将他的发冠扯落,他墨黑的发,顿时倾泻而下,铺陈在她的藕臂上。
他蓦地抬起眼,双眸染满了她不确定的颜色,吓得她立刻停止了推拒的动作,唇瓣动了几下,虽觉得不该说,但还是有些别扭地开了口,“你若是……若是想要我就快些……”
他眯眸盯着她,他喜她像小兔子一样的惊慌失措,却不喜她打心里的排斥。
颜若歆心头一颤,知道这个时候与他再谈什么清高,贞洁的都已经没用,反而显得做作。
她稳了稳心里的悸动,咬紧唇瓣,低下头,颤着手去解他的腰带。而她头顶处的一双视线,此刻寒芒散去,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的动作。
颜若歆本来就很紧张,再加上凌灏离的腰带实在有些复杂,她与之斗智斗勇好一会儿,也没能将他的腰带拉开。
凌灏离这次倒是耐心极好,丝毫没有一点的怒意,反倒是调侃道:“朕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这话倒是实话,能进他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得先学会如何伺候他。
若是都像颜若歆这般,连腰带都解不开,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他攥住她还在乱拉乱拽的手,沉声道:“朕自己来,免得你再扯坏了朕的龙袍。”
颜若歆抿抿唇,收回自己的手,集中精神看着他去解腰带的手。
不会的东西,她一定要学会,即便以后用不上。
只是,他的手才落在腰带上,外面便忽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蓦地停住动作,不悦的出声,“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