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女人,怎可轻易离宫?
以前的种种,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他看着她眼中的指责,讥讽而笑,“对,朕从来都没有打算放你离开,那又如何?”
既然她已经认定了答案,他又何必费力地去解释?
她望着他,忽然轻轻地笑了,咸涩的泪水顺着唇角,流入口中,渗入心里,尽是苦涩。
她恨老天,为何对她如此不公?她只想平凡而自由的活着,难道都是奢求吗?难道她该认命吗?
不,即便命运对她再不公,她都绝不会认命。
她眼中的氤氲还未褪去,却已是清冷一片。
“皇上,若是臣妾一生都走不出这里。臣妾可否向您求个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就如一缕轻风,不掺杂任何的感情。
她求的,明明是两人之间最亲密的联系,听入他的耳中更似决绝的想求一死。
他的眼底的怒意越加浓烈,脸色阴沉得吓人。她不为所动,一双眼明明只有清冷的冰花,他却看出了藏在深处的怨恨。
“好,朕一定成全你。”他重重地点头,深深地凝他一眼,松开她,拂袖而去。
手上和背上的温度飒然离去,她的心底仅有的温度也一点点的抽去。失去了他的支撑,她的身子不禁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闻声,微顿脚步,却终是没有回头,快步离去。
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是那样的冷漠和决绝,她的泪水奔涌而下,将她的娇颜洗刷得惨白。她咬紧唇,隐忍着,不肯让呜咽声外泄。
望着已经没有了他的背影的方向,她的眼底恨意泛滥。既然他非要留她在这深宫一生,那她也绝不会凄苦度日,她一定会努力比这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活得风光。
这一生,既然不能走出这里,嫁予一人,相夫教子,那便向他求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吧!
这样,她这一生,至少不会太孤单。
她想着,以后也许会有一个孩子叫她“娘”,忽然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或许,她还应该努力的向上爬,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她的亲人。
吸了吸鼻子,她抬起衣袖,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水,竟是傻傻地笑了。
在她颜若歆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认命这一说。以后,她不会再哭,不会再提离开,更不会再做那个不思进取,只能被人利用的颜嫔。
拄着地面,她刚想要站起,却发现手心已是一片黏稠。
她的身子微僵,缓缓抬起手,将掌心置于眼前,一片血红,赫然映入眼帘。
她一惊,忽听头顶一声惊呼。
“娘娘。”
“青巧,不要声张。”颜若歆急急地吩咐,见青巧满眼错愕地闭了口,才又道:“扶本宫起来。”
“是,娘娘。”青巧不敢怠慢,压下心里的震惊,连忙上前,将颜若歆扶到床上坐下。
“青巧,本宫可以信任你吗?”颜若歆眸光炯炯地看着一旁的青巧,压低声音问道。
在这深宫里,她一个亲信都没有,本以为很快离开,便也就不在乎了。
但,若是不能离开,她就必须培养一个能让自己信任的人。
青巧闻言,愣了下,连忙跪下,回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青巧绝不会背叛娘娘。”
“起来。”颜若歆伸手将她扶起,神色凝重的吩咐道:“今日一入夜,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找一名医女来凉月宫。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懂了吗?”
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可不想有朝一日糊里糊涂的连命都没有了。
青巧见主子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回道:“娘娘放心,青巧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嗯。找些东西,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所看到的事情。”颜若歆疲惫地揉揉发痛的头,还不待她再吩咐,就听青巧道:“娘娘,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洗吧!”
因为青巧的贴心,颜若歆心里一暖,微颔首,“去吧!”
青巧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下去吧!本宫自己来。”颜若歆示意她将水放在床边的小凳上,她还是不大习惯,那样的场面被人看到。
“是,娘娘。”青巧将地上的血迹擦好,又将染了血的地方包裹到里边。以防被人看到,才退了出去。
颜若歆看着她小心的举动,甚为满意。
虽然,她“小产”,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她决不能让这事再继续扩散。若是真出了事,她相信,凌灏离绝对会弃掉她,保住自己的名誉。
命是自己的,她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夺走。
收起思绪,她拄着床面站起身,举步艰难的走到门边,亲自将门插上了才安心地走回床边,脱掉满是血污的裙子,清理身子。
……
是夜,一脸惨白的颜若歆,正一身整齐地坐在花厅的小桌边,用手拄着头,轻瞌着眼,似在闭目养神。
良久后,门外忽然响起青巧故意压低的声音,“娘娘。”
她闻声,缓缓睁开眼,回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青巧领着一个医女走了进来。
颜若歆看着进来的医女一愣,这不是上次那个怕得浑身发抖的小医女吗?
她想起上次的情形,不禁承诺道:“你放心,本宫不会连累你的。”
之所以如此秘密行事,除去不想事情宣扬出去,亦不想连累了太医院的医女。
这医女虽与她只是一面之缘,但颜若歆却觉得她是个可用之人。
“娘娘是好人,奴婢不怕。”医女摇摇头,肯定地道。
“呵!好人?”颜若歆轻笑,难得这宫里还有人愿意相信有好人这一说。
医女执着地看着颜若歆,仿佛认定了她是好人。
“为本宫诊脉吧!”颜若歆伸出手臂,吩咐道。
“是,娘娘。”医女立刻上前,扣住她的脉搏,神色变了变,又仔细地侦查一番,随即脸色大变。
颜若歆抽回手,淡定地看着脸色煞变的医女。
“若是你能信任本宫,就将你知道地说出来。若是不能,你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医女一怔,没想到这位主子会如此说。
她还以为,事关她的身体,她一定会追问。
而即便她不想开口,做主子的也一定有办法让她开口。
只是,为何结果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本宫保证绝不难为你。”颜若歆看着她的犹豫不决,索性直接吩咐一旁的青巧,“青巧,带她出去吧!”
“娘娘,您的身子……”青巧有些不甘的想要劝,却被颜若歆直接阻断,“若你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将人带出去。”
“是,娘娘。”青巧不敢再多言,只得对一旁的医女道:“走吧!”
医女犹豫着,跟着青巧走出两步,忽然顿住脚步,转身走回颜若歆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本宫值得你信任吗?”颜若歆叹了口气,“在这宫里,随意轻信一个人,随时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娘娘值得。”医女语气笃定地回。
颜若歆笑笑,忽略她的话,问:“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
“奴婢今年十七,名唤郁采珍。”郁采珍急急地回,担心着她的病情。
“才这么小啊!”颜若歆感叹道。
难怪太医院那些人会在赵医女“回乡”后,将她推出来。
“娘娘,您的身子……”郁采珍一刻也不想耽误,急着想要开口,却又有些不敢说。
“说吧!本宫想听实话。”颜若歆瞌上眼,静等她的回话。
只看郁采珍的神情,她已经猜到,自己的身子绝对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才会如此淡然吗?
不,她是担心的,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不能让自己的身子就这么垮掉。
“娘娘……”郁采珍看着一旁的青巧,犹豫着,不肯开口。
“娘娘,奴婢先告退了。”青巧懂事地一欠身,刚要离去,就听颜若歆轻轻开口道:“留下吧!本宫信你。”
若是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给予一点信任,那她又凭什么希望人家信她呢!
“郁医女,起来说话吧!”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她。
“谢娘娘。”郁采珍从地上站起,缓缓开口,“容奴婢问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娘娘根本不曾有过身孕,对不对?”
还不待颜若歆开口,青巧一愣,已经先戾了眸色。
“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青巧被气得双眼冒火,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落人口实。
颜若歆看着郁采珍强作镇定的样子,轻轻地笑了,对一旁的青巧摆摆手,“青巧,她说的是真的。”
“娘娘!”青巧赶忙捂住嘴,将差点冲出口的惊呼压住。
“接着说吧!”颜若歆不理青巧的错愕,示意郁采珍继续说。
郁采珍更着紧了些,继续道:“若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娘娘之前一定是服用了一种叫做血草的药物,才造成了假孕的现象。但,后来又被一种无色无味的幽桦花引发了体内血草的毒素,才会导致胞宫大出血。”
颜若歆不禁在心里冷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除此之外,她倒是还有一事很好奇。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医术倒是高明。”颜若歆别有深意地问道。
她信她能诊断出她假孕,但她不信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女,可以这么容易就诊断出她中毒,毒发的过程。
郁采珍似懂得了她的疑惑,低声回道:“奴婢很小的时候,便有师父传授奴婢医术了。”
颜若歆点点头,也不想过多追问郁采珍。
“那本宫的身子……”颜若歆顿了顿,才又问道:“可有损伤?”
她现在很怕,因为她伤在女人最重要的地方,所以她怕她唯一的心愿也会落空。
“娘娘的身子……”郁采珍的眼圈红了红,“恐怕……”
“说吧!本宫受得住。”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面上却是一副淡然。
“娘娘的胞宫受损太重,只怕以后……”郁采珍不忍再说,将头垂得低低的。
“本宫以后不能再有孕了,是吗?”颜若歆竭力地忍着,想要冷静,但颤抖的声音,却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的情绪。
颜若歆深吸一口气,竭力想要镇定,但身子却不停的轻颤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她见郁采珍刚要开口,马上站起身,截断她要说的话。
“好了,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她不想听她亲口说“是”。那样的话,她的人生会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娘娘,让郁医女给您看看吧!”青巧红着眼眶,颤声劝着。
她也是女子,虽没嫁过,但亦明白,主子此刻的心情,这事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她估计会立刻寻了死。
“娘娘,若是您信奴婢,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治好您。”郁采珍赶忙道。语气里却显然没有多少的信心。
颜若歆蓦地顿住离开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本宫还能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