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致昏迷了一个时辰,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她便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了皇甫睿翀,她急切地视线才安稳下来,却没有说话,只是温和地笑。
“玉致,睿翀很喜欢你,想认你做干娘。”冯卫扶着她起身,从旁轻声道。
“好。”周玉致哽咽地轻应,心狠狠地痛了。
这一场变故,唯一高兴的人便是思思。她寂寞了太久,终于多了一个朋友,又怎么会不高兴。但,皇甫睿翀显然不太想与她多言。
他一整日都陪在周玉致身边,给她讲自己在江湖上历练的事情。
周玉致很喜欢听皇甫睿翀给她讲他的事情,他的故事总是有种亲切感。
可是,挖空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她却都无法找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皇甫睿翀想,母后会忘得这般干净,或许也是因为母后是真的想忘记。
她给父皇的爱有多深,心便有多痛。没有人会愿意总是留着那般痛苦的记忆……
斗转星移,夜深如墨,皇甫睿翀却没有一点睡意。
这里一共有三间茅屋,一间是厨房,一间周玉致和思思住,一间则是冯卫住的地方。
皇甫睿翀要留宿,自然要住在冯卫的房间里。
他在床上躺到了下半夜,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索性放轻动作下了床。
冯卫虽听到了,却没有制止。
皇甫睿翀走出院子,信步来到林子的深处。忽然,他阴沉地出声,“出来吧。”
他的声音刚落下,就从树后转出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小主子。”
“将这封信交给我父皇。”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暗卫。
“是。小主子。”暗卫领命,迅速离开。
皇甫睿翀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轻叹一声,靠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
他想了多半夜,才做了这个决定——求父皇休了母后。
既然,父皇什么都不能给母后,那就给母后自由吧。
这样母后记起过往的一切时,至少不必觉得对不起父皇。
他不知道自己的要求会不会触怒父皇。但,他却不能不为母后争取。
道德伦理上的对与错,他已经不想分,他只希望母后可以一直快乐下去。
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为人子,竟是要替母亲做这样的决定。
他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神伤,头顶忽然传来一道轻蔑地讽刺声,“准备躲起来哭?”
他微一皱眉,不得不承认树上之人的轻功真是好,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在树上。
这么狂傲的声音,他不用多想,也认出来了。
不是白日里为母后看诊的红衣女子,还是谁?
他并不喜这个女子,是以,抬步便走,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幻影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的漠视,从来都是她不愿意搭理别人,哪有别人不愿意搭理她一说。她心里愤愤不平,轻功一展,便追了上来。
皇甫睿翀刚一听到铃铛声,幻影就已经挡在他的身前。
“我在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她眯眸看着他,分外妖娆的眸子里迸射出不悦的光芒。
皇甫睿翀淡淡地扫了眼女子带着面纱的脸,尚算客气地道:“姑娘,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半路拦人,怕是于理不合。”
他以为一个女子脸上既然带着面纱,便应该是在乎些道德廉耻的。
可是,他错了。
幻影之所以带着面纱,不过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容貌,知道她是谁而已。至于束缚女人的那些三从四德,于她而言并无用处。
“迂腐书生。”幻影轻蔑一笑,“不过,看你的脚力,应该还是会些功夫的。”
皇甫睿翀根本没有闲心听她在这瞎说,便打算绕过幻影,直接离开。
幻影再次被忽略,心里不爽,蓦地扬起手臂,一把粉末撒向皇甫睿翀。
“你……”皇甫睿翀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倒了下去。
埋伏在暗处的暗卫,一见情况有变,立刻从暗处跳了出来。
幻影手疾眼快地扶住倒下去的皇甫睿翀,对着来抓她的暗卫就将皇甫睿翀推了出去。
两个暗卫被皇甫睿翀的身体这么一挡的功夫,幻影已经消失在了林子中。
……
皇甫瑾收到皇甫睿翀的信时,已经与年芊妩进了周国的境内。
他并没有如皇甫睿翀想象中的大怒,更没有立刻便写下休书。
因为周玉致还活着的消息,可以抵消任何不快。
二十年夫妻,纵使没爱过,却也是彼此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年芊妩喜极而泣,她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很少落泪。这一次她却怎么都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
回到皇甫瑾身边后,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周玉致。
她总有种罪恶感,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周玉致的幸福。
周玉致的爱在岁月的磨砺下,已经淡得如水一般,却是细水长流,让人无法不动容,不敬佩。
“好了。莫要哭了。”皇甫瑾为年芊妩拭去脸上的泪水,自己却也红了眼圈。
虽说年芊妩当日的劝说,让他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可是,那希望毕竟是渺茫的。如今收到皇甫睿翀的亲笔书信,证实了周玉致还活着,他不能不激动。
“不哭了。”年芊妩像个孩子一样抹着泪水,“快给我说说,玉致现在怎么样了?”
“她失忆了。”皇甫瑾的神色顿时有些沉重,“睿翀希望我能放玉致自由,休了她。”
“可是,若是玉致以后记起来……”年芊妩觉得不妥,她也是女人,能明白女人的感受,没有人喜欢欺骗和抛弃。
“我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犹豫不决。”皇甫瑾叹道。刚刚的喜悦还在心头萦绕,这会儿却多了一分沉重。
“我们去看看玉致吧。我或许可以医治她的伤。”
年芊妩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说了这句话。至于以后如何,只有周玉致一个人有权利选择。
“嗯。”皇甫瑾怎么都不放心周玉致,再看看身边陪着他颠沛流离的女人,他亦觉得抱歉,“妩儿,这么些年来,我一天安稳的日子也没让你过过。”
“不要这么说。”她抬手掩住他的唇,“你给我的已经很多,足够温暖我一生。”
皇甫瑾不禁情动,在她的掌心轻吻了下。
她顿时羞红了脸,将手心抽回,低声埋怨道:“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
“多大年纪?”皇甫瑾一副不懂的模样,忽然俯身,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我还想让你给我再生个孩子呢。”
年芊妩白皙的娇颜羞得红透,好似天边的晚霞一样的美丽。
……
翾国的朝堂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后的表弟杜将军忽然上奏,要为乔太傅一家翻案,不禁震惊朝堂。
当年这事虽是魏丞相所办,但朝中无人不知,这事背后的主谋实际上是太后。
如今太后在朝中的亲信亲自上奏,让人想不通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这边杜将军才一上奏,那边文官颜予泽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皇上,臣认为这时候为乔太傅翻案,实为不妥,如今战火连连,当年的事又牵连甚广,若为这事兴师动众,搞不好会弄得人心惶惶。”颜予泽道。
颜御史被儿子的举动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太后一派的事情也是他们家得罪得起的?
凌灏离别有深意地看了颜予泽一眼,微颔首,“两位爱卿说得都很有道理,这事容朕想想再议。”
就这样,凌灏离将这事带了过去。
下朝后,凌灏离特意与颜若歆说了这事。
颜若歆闻言,无奈地失笑,“你与我说这些,是想知道哥哥是否知道翘璃韵的身份吗?”
“咳……”凌灏离尴尬地咳了下,“朕可没有怀疑你。”
“我知道。”颜若歆双眸亮晶晶的,含满了笑意。
至从上次的别扭之后,他们彼此都改变了许多。最讨厌解释的凌灏离,那次后也学会了解释。
而有的时候,一句话的解释可以避免很多误会。
“我觉得哥哥并不一定知道翘璃韵的身份,他之所以会阻止杜将军,大概是担心太后会因此兴风作浪。”颜若歆冷静地分析道。
“这个可能,朕倒是也想过。”
“但,我有些不懂,太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颜若歆微拧眉心,静默地思考。
“你再想想?”
“难道是因为翘璃韵?”颜若歆微惊,语气却是肯定地。
昨日,她刚找齐了证据,准备这两日想想该如何处理翘璃韵,太后便出手了。
为乔家翻案的下一步,是否是将翘璃韵再次送回高位?
她觉得太后的心思有些可怕,让人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后宫之中,太后的权势最大,她想争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这般咄咄逼人,她倒觉得太后更像是这后宫争宠的妃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大惊,看着凌灏离的眼神不禁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凌灏离眉心微皱,不解地看着她。
“我没事。”颜若歆连忙摇摇头,想要止住心里这疯狂的想法,却是越发心慌。
凌灏离看她惊慌失措,抬手将她抱入怀中,安抚道:“别怕,万事都有朕在,你处理不了的时候,朕不会看着不管。”
“嗯。”颜若歆将头靠进他的怀中,却不禁又想起了那夜宁安宫里的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