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宫。
太后的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为桌子上的花剪着多余的枝叶。
这时,腊梅从外边快步走了进来,欠身拜了拜,禀报道:“太后,颜贵妃已经去见过璃妃。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颜贵妃一进门就屏退左右,便是自己的贴身宫婢青巧也遣了出去。”
太后手上的动作微顿,又继续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似随口问道:“依你看颜若歆这次会不会放过翘璃韵?”
腊梅是跟着太后入宫的,平日里,太后有事情也不瞒她,她知道地自是比别人多。
“会。”腊梅笃定地回。
“依哀家看,颜若歆就算会放过翘璃韵一条命,也不会让她好过。”太后放下手中的剪刀,捧起桌上的花盆,边欣赏边道。
腊梅思疑,“颜贵妃这次打算不顾及皇上的感受了?”
“她就是顾及皇上的感受,才会打压翘璃韵。”太后又打量了会儿手里的花,忽然一皱眉,视线落在一片有一丁点黄色的叶子上,一松手,“啪”的一声,白瓷花盆已经摔得粉碎,娇艳的花朵被埋在了瓷器碎片和花土下。
腊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便听太后缓缓道:“有缺陷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太后说得是。”腊梅连忙附和,又问道:“太后,可还需要奴婢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翘璃韵是颜若歆和皇上之间的一根刺。颜若歆是一定要拔掉这根刺的。只是,这跟刺要如何拔,要看她的水平了。一旦拔不好,便会惹恼了皇帝。”太后端正身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腊梅诡笑,“这般说来,颜贵妃八成会惹恼了皇上,皇上对乔家的血脉可是珍贵得很。”
“翘璃韵本也是个聪明人,就是太自负了,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太后的意思是以后还要帮璃妃东山再起?”腊梅闻言,不解地问。
“若是少了她,这后宫斗得也就没有意思了。而且,哀家手里也没有翘璃韵那样的好筹码。”太后的眼神微暗,“哀家也只能帮她这一次,若是她再不争气,哀家只能拿出手里最后一张王牌了。”
“太后是想……”腊梅一惊。
太后对她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便站起身,吩咐道:“将这里收拾下,哀家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是。太后。”腊梅欠着身,恭送太后离开后,才退出了宁安宫。
虽说,太后这些年来什么都告诉她,好似对她信任有加,但她比谁都清楚,太后不过是因为太寂寞,心里的话无处可说,才愿意告诉她。
她这个做奴婢的,时刻不敢忘了自己的分寸。
……
入夜时分,凌灏离走出颜若歆的寝宫,去御书房处理军务。
如今这种战事下,她知道他便是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了。她希望能帮他分忧,便一个人坐在桌子后,研究如今的战事。
谁知,却迎来了一个数月不见的故人。
“娘娘,苏姑姑在外求见。”青巧站在门口,低声禀报道。
颜若歆微愣,将手上的毛笔放下,吩咐道:“请苏姑姑进来。”
不管苏姑姑曾经扮演过怎样的角色,她对这位老宫人亦是尊重的。因为是她在凌灏离的童年,给了他温暖。
“是,娘娘。”青巧欠身,退了出去。须臾,便领了苏姑姑进来。
“姑姑请坐。”颜若歆迎出来两步,以示对苏姑姑的尊重,又对青巧吩咐道:“青巧,备茶。”
“是,娘娘。”青巧领命退了下去,苏姑姑却忽然跪了下去。
“姑姑,您这是做什么?”颜若歆一惊,立刻上前两步,伸手便去扶她。
苏姑姑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老奴想求娘娘,无论如何这次一定不要对璃妃娘娘手下留情。”
“姑姑起来说话。”颜若歆忽略她的话,劝道。
“娘娘若是不答应,老奴就不起来。”苏姑姑坚持道。
颜若歆收回手,站直身子,冷然地看着她,“姑姑何必强人所难呢?”
翘璃韵不但是忠臣之后,亦罪不至死。
苏姑姑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轻迂了口气,语气有所改善,却仍是坚持道:“即便娘娘认为老奴是强人所难,老奴也还是要劝娘娘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苏姑姑,你该比谁都清楚,乔楚楚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颜若歆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苏姑姑,倒是想听听她的解释。
苏姑姑这人绝对算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从来都是她想说的说,她不想说的便会只字不漏。
“娘娘应该很清楚,只要璃妃娘娘活着一天,就会与娘娘作对一天。谗言多了,娘娘和皇上之间,难免就出了间隙。”苏姑姑极力游说。
“本宫与皇上之间的感情,若是靠杀人来维系,岂不是很可悲?”颜若歆的神色渐冷,她不能给苏姑姑一点认为可以游说她的机会。
苏姑姑见颜若歆变了脸色,也不好再坚持,只好道:“是老奴失言了。”
颜若歆闻言,再次欠下身,伸手去扶她,“姑姑,你没有失言。本宫明白,你是真心为皇上好的人。只是,有些事情既然是皇上的心结,还是要交给皇上去解。若是我们强行插手,只能将这个结越结越乱,让皇上一辈子都放不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就终有一日会被发现。
她不希望有一日,他会痛心疾首的发现她亲手害死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既然,她爱他,就该多给他们的爱一点信心,而不是忙着铲除异己。
苏姑姑只得借着台阶下,就着颜若歆的搀扶起了身,却还是不甘地补了一句,“娘娘就不怕皇上一辈子都放不下?”
“人一辈子谁没几个放不下的人呢?本宫不会强迫皇上放下璃妃。”
只要她知道,他爱的人从来都是她便好。
至于翘璃韵,这道他心头的伤,她愿意陪着他一起呵护。
她如今最想的不是除掉翘璃韵,而是希望她可以幡然悔悟,做回一个纯净的人。
苏姑姑看着这样的颜若歆,心里不禁多了一丝欣慰,“娘娘变了。”
“人总是要改变的,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颜若歆微笑,“姑姑,我懂你来这趟的好意。但不是每次你只站在皇上的立场看事情,就都是对的。且不说皇上对璃妃还有多少感情。但等有一日,时局稳定,皇上定然是要为乔太傅翻案的。若是被人知道了璃妃的事情,岂不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还是娘娘考虑周全。“苏姑姑恭敬地道。
“姑姑快别这么说,本宫也不过是顺了皇上的意。”颜若歆谦虚地回道。
“娘娘谦虚了。”苏姑姑顿了顿,欲言又止。
“姑姑有话便说。”颜若歆主动替她打开话题。
苏姑姑这才问道:“老奴有些不解,梅园行宫时,娘娘为何也急着去救那名刺客?”
“姑姑为何问起这事?”颜若歆不动声色地问。
“老奴只是在想,娘娘是不是同老奴一样,认得那名刺客。”
“没错。颜若歆知道苏姑姑是知情人,瞒不住,“她是本宫皇兄的师姑。”
凌灏离的身世,她不想亲口说出,即便苏姑姑根本就知道。
“看来是老奴年岁大,眼拙了。”苏姑姑没有再追问,“娘娘,天色不早了,老奴告退。”
“姑姑早点休息。”颜若歆微颔首,目送她离开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担忧。
苏姑姑是个执着的人,她认定的事情,绝对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她只怕她不答应对付翘璃韵,苏姑姑会亲自动手。
她亦怕苏姑姑真的认出了鬼魅,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虽说苏姑姑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她一面对凌灏离的事情,却多少有些偏执。
……
凌灏离一直忙到亥时,才过来颜若歆这边。
他一看她还坐在灯下看书,不悦地皱紧眉心。
“朕不是说了,让你先休息,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凌灏离夺过她手里的书,斥道:“看多了伤眼睛。”
“好。不看了。”颜若歆笑着站起身,拉他坐下,“边关的战事如何?”
“表面上看好似很激烈,却没有胜负之分。”凌灏离冷笑,凌灏然居然真敢与他玩这一套,那就别怪他以后处理他了。
“下次有消息回来,又要半个月了,不知道显国那边会是何等反应。”颜若歆不禁有些担忧地道。
凌灏离忽然撤回自己的心腹,只怕皇甫睿渊会不满。
“这种时候,他不会有任何反应,周国如今一方面与宁王联合,一方面又派人送了求和书给朕,希望再结盟约。是以,皇甫睿渊是不会与朕撕破脸,给周国机会的。”凌灏离的眼中尽是自信的神采。
没与周国撕破脸之前,他也没想到会与显国一起夹击周国。
皇甫瑾称帝时,并没有雄霸中原之心,开战也只是为保自己的国土安宁。
是以,那时候即便他有心联合,皇甫瑾也不会愿意。而且,他还忌惮着拓跋部落。
如今,皇甫睿渊称帝,竟是为他解决了拓跋部落的威胁,让他有机会扩张翾国。
但他很清楚,得到的越多,以后付出的只怕就越多。
“估摸着拓跋飏也很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颜若歆道。
“没错。”凌灏离赞同地点点头,“如今翾国很安全,只需要安内便可。”
谁又能想到,原本进退不得,只能受周国胁迫的翾国,如今会成了诸国想要合作的伙伴。
这世上的事,当真是无常。
“好了。夜深了,明儿白日朕再与你说这事。”凌灏离说着扶起她,向床边走去。
颜若歆无奈地失笑,只得被他半搂半抱地带到床边。
“我为你宽衣。”她说着抬起芊芊玉手,按在他的玉带上。
“为表公平,朕也为你宽衣。”凌灏离贼贼一笑,大掌已经抓住她的腰带。
还不待她多做反应,她的腰带已经被他扯掉,瞬间衣衫大敞。
他揽着她的腰,动作极快地滚到床上。他高大的身躯正好将她娇弱的身子罩在身下。
夜,正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