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 下午5点半唐军把陈莉送到家，就回单位还车。陈莉回家时奶奶在客厅看电视，妈妈唐虹正在忙晚饭。能感觉得到，见到陈莉，奶奶特别高兴，心情非常好！拉着陈莉不放手，并排坐在沙发上，奶奶不停的和陈莉诉说着，陈莉非常有耐心偶尔应和着。唐虹看着两人还象以前一样亲蜜，放下心，愉快的准备晚饭。父亲陈建国从卧室出来，看了眼陈莉说“回来啦，回来就好！”
“醒拉，你们父女俩快去洗洗，马上开饭了。”
唐虹任由着奶奶硬拉着陈莉坐在一起，只是偶尔指点陈莉照顾奶奶吃饭。
“我一会到李叔那商量事情，”陈建国低声和唐虹说，看了眼陈莉“小莉回来安排哪住？要不我回那边房住，你们娘三在这边。”
“先让小莉跟妈住一起，这样…”唐虹给了陈建国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样最好了，妈应该挺乐意的。”
“我先走了。”陈建国放下碗筷，转身对陈莉说“小莉你就在家陪妈妈和奶奶。”
“爸，我想陪你到医…“
“小莉，你就在家陪我，等会和你说事。”陈莉还没说完就被唐虹大声打断。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就好好在家。”说完，就起身离开，向门口走去。
“我…”陈莉看着父亲离开，困惑的望向母亲。
“别问了，你爸有事要忙，等一会再和你说。”唐虹看了眼奶奶，奶奶倒没在意这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吃饭。
一一一
“妈，奶奶要出去，我先陪她下楼。”正在厨房洗碗的唐虹听到陈莉在客厅里喊。也听到楼下传来广场舞音乐，知道老太太要下去玩。
“等下。”急忙放下碗筷，快步跑出，就看到两人已经在门口换鞋了。
“妈，你衣服呢？没穿可不能出门。”唐虹对奶奶说。
“衣服？”奶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对了，还没穿衣服，忘记了。快把衣服找来，老姐妹在下边等呢。”
“奶奶不是穿着衣服吗？”陈莉疑惑的问道。
“不是这件，是出门的要穿的衣服，是那一件，快帮我拿过来。”奶奶指着衣架上一件嫩绿色像环卫工人穿的荧光马甲。
陈莉满脸嫌弃的把马甲递给奶奶，转头向正在脱
厨房围巾的唐虹。“奶奶穿成这样出去好吗？不丢脸。”
“都穿几年了，都习惯了。等下，我也一起去。”
“穿好了，可以出去。走吧。”
陈莉无语的转回头，看到穿好马甲正在开门的奶奶的背后。马甲背上有荧光字，上面写着“我妈患有老年痴呆健忘症，经常会迷路，若看到她独自一人在某处发呆，请给我打电话1383456***。谢谢！”
陈莉看着上面的字，有些懂了。
三人下楼，奶奶就直冲广场舞姐妹中跟着跳，里面也有几个穿着和奶奶一样款式的荧光马甲。
“你奶奶间歇性发病，三年来迷路过几次，好在有好多熟人才找到，可也把我们急坏了。后来你爸弄回这衣服，我也很嫌弃很丢脸，别说还真管用。谁家没老头老太太，而健忘症是常见老年病，这不也都用上了。效果很好！”
“小莉回来拉，唐虹，你公公病怎么样了。”一位邻居奶奶问道。
“已经没了。老太太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没敢告诉她，婶，你跟其他婶通通气，别让人在我家老太太面前提。”
“难为你了，你也别难过，人老了，总是要来的。我这就和老姐妹说说。”
“谢谢婶。”
“妈，爷爷也经…，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爷爷中午11点半就没了。你爸暂时不让奶奶知道，怕你奶奶受刺激。你和小军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安全要紧，想着到家再告诉你。这不才有机会吗！”
“妈，我明白的，爷爷他是怎么病的。”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出来消食，你爷爷和刘爷爷他们几个老头在下棋，可能有些争论吧。你爷爷一起身就栽倒在地。”
“妈，那是可以找刘爷爷那些人赔偿。”
“小莉，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对的，知道不！”唐虹严厉的说道。
“妈，要不是刘爷爷他们和爷爷下棋争吵，爷爷能生气？爷爷的死，他们是有责任的。”
“小莉，爷爷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才过逝的。小莉，妈严肃的告诉你，不能有这想法。老年人身体机能衰老衰弱，伴着很多老人病，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犯病，难道不让他们出门，不让他们交流。你爷爷喜欢下棋，你能不让他下，下棋总会有争论，就算昨天沒发生，你能保证以后不发生吗！”
“那就不让他下棋，做其他！”
“你爷爷啤气你知道的。不让他下棋，估计就发彪了，就发病了。”
“妈！虽然这样，可法律上他们也有一定责任，告他们，他们肯定要赔。”
“小莉，妈不知你们城里人怎么想。可妈知道那是诈钱，是讹钱。就算他们赔钱，可我们敢收吗？我们要脸，我和你爸还要在这生活。我们不是只靠钱生活，我们还生活在邻里乡亲里。小莉，妈告诉你，以后别再说这话了。记住了，想都不要去想。”
“妈，我知道了，不说。可是，妈，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妈也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大道理妈也讲不出，只知道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不对。你可以私下找你爸或你哥问问。”
“知道了。”
虽然夏天日照长，可夜终将降临。看着不远处带着荧光效果的奶奶和其他老奶奶，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再看周围老人们有下棋打牌，有聊天，有争论等。有种宁静，又有些悲凉。这时，陈莉好像有些明白，老年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自由，生活空间，有自己的喜好，尽管身体不允许可也需要交往，也生活在人群中。如果我告了要赔偿，那就将破坏了这个美好的场景，也将老人囚禁孤立排挤出社会人群。爷爷是因为下棋争论？难道不是因为坐久了突然起身？可最终原因还是自己身体衰老。而父亲母亲奶奶还需要这样的生活方式，以后我也会老也需要这样的生活方式。人终将变老，终会需要这样的生活，那就不要破坏它。陈莉豁然开朗，心中郁气消散。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广场舞音乐停了，老人们也相继告别，四方散去，各回各家。
“妈，每天都这样吗？”
“附近也就我们小区门口有这一小片空地，只要不下雨，吃完晚饭，基本都会自主来这里聚会，也算是固定的老年人交流活动时间。”
“妈，就没人说是扰民吗？”
“扰民？扰谁，也就晚饭后两小时的时间，扰谁？是那些学生？学习不好然后让广场舞背锅，两小时吵得他们无法学习？都是借口，真要想学习，在战场上都能学，要是连这点声音都能影响到，那将来成就也有限。我们乡下人还是要脸，自己不行就别找借口。”
“也是，现在好多人都不思考自己的错，总把错推诿给别人。那将来也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陈莉在穗城生活7年也算是城里人，经历过那住着高楼大厦，不知与谁为邻的生活。此刻身处小县城，看着邻里和睦，有说有笑一片祥和。这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两种不同的处事方法。爷爷这件事，在城里，肯定会告，赢了可以得到赔偿减轻些负担，输了也不会损失什么。不管输赢生活又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还美其名约依法办事。在县里，只要你告了，那你一家就可能成为过街老鼠，不管工作，生活都受到孤立排斥，因为你破坏了规则，成了众鄙视的讹诈犯，你可能合法但不容于情。城里人偏重于法，乡下人更看重情。法?冰冷无情虽然对每个人看似公正公平却也漏洞百出。情约定俗成是每个人的内心道德行为标准，成型漫长却脆弱不堪一击。
一家三代女人回到屋里，陈建国还没回来，唐虹安排陈莉?奶奶去洗漱，自己到厨房忙碌。陈莉穿着睡衣走到客厅，就闻到一股草药味，看着厨房，“妈！你这是弄什么药？”
“洗好拉，你奶奶每天都要喝的安神汤！不习惯这味就到屋里陪奶奶看电视。对了，一会空调温度别调太低，老人身体机能差，28℃左右。”
奶奶忽然走过来，满脸紧张，想说什么“唐虹，我问你！我想问什么来着，”拍了拍头“忘了！”
“妈。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肯定不是要紧事。今晚让小莉陪睡，你带小莉回屋看电视。”唐虹制止了奶奶，又转头对陈莉说“小莉，带奶奶回屋休息。”
“陈华出差什么时候回来？”走在半道的奶奶突然转头问唐虹。
“爸没说几天，应该很快回来。”
“真的出差？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
“是出差，有打电话给建国！”
“建国还没回来，回来叫他到房间找我。我有话问他！”说完就和陈莉回屋去了。
一一一
“妈！你怎么出来了！小莉呢？”
“小莉睡着了，我这估摸着药汤能喝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坐这，我这给你端来。”
“建国还没回，这么晚去哪了。”奶奶边喝边问。
“去李叔家，商量事情！应该快回了。”
奶奶慢慢的把药汤喝完，看了看还没动静的房门，嘀咕着“看来等不到了，我回房了，你也早点睡。”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唐虹处理了下碗筷，关了客厅的灯，也回自己屋。
陈建国看了下表11点20分，就是商量一下父亲的后事，应该很快很简单的。可李叔那几个老头成立的治丧委员会非要搞得那么细致，要不是这么晚了他们还会再商量来商量去。站在门口，家里三个女人应该都睡了，轻轻转动钥匙，开门进去，漆黑的客厅让他更加轻软怕发出太大声吵醒家人，刚打开客厅的夜灯，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仔细看，是奶奶坐在那正看着他。
“妈。怎么还没睡。唐虹和小莉呢？”
“你小声点，我看到她们睡了才出来等你！妈有事问你。”
“妈。什么事不能明天再问？非要等我到现在。”
“什么事来着？等下，我想想…是很重要的事情，不问睡不着的。你让我想想。什么事，到底什么事！”
“妈，你别急。慢慢来…”
“你爸，对你爸的事，建国，你爸不是出差吧！建国告诉妈，你爸是不是没了。”奶奶紧张的抓着陈建国问道。
“妈。谁跟你说什么了。”陈建国也紧张的看着母亲。”
“妈只是健忘，不是傻。你爸80多了还出什么差
，小莉突然回来，要不是家里有事谁信。家里就少了你爸。不是他还是谁？”
“妈。对不起，是儿子不让告诉你，爸没了。中午没的。”建国紧紧盯的母亲，就怕出意外。还好母亲只是愣了愣。
“还真是走了，走到我前头了。你爸走的痛苦吗？”
“我爸他一直昏迷中，走之前也没醒过。”
“那就好。你爸去陪小丽了，小丽也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妈，你没事吧。我刚没了爸，可不能再没了你。你看我多可怜，妈你可别丢下我，不要我。”
“妈不会丢下你的。我女儿小丽有爸爸陪，我放心，我留下陪我儿子。”
唐虹本就没睡死，听到哭声，就赶忙走出房间，看到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就知道怎么回事。有些担忧的走到他们身边，把婆婆攘到怀里安慰道“妈，你身边还有建国还有我呢。”又对建国说“老公，别哭了，你哭惹得妈更伤心。”建国这一整天都藏着，刚刚一哭正好释放出来，心里石头放下，人也轻松了，听到唐虹劝说，也收往了泪。“妈，爸爸85岁才走，是喜丧，应该高兴，别伤心，伤了自个身子，儿子儿媳都担心。”
“你爸早就和我说过，到了这把年级，什么时候走真不好说。儿子你放心，妈会再陪着你几年的，妈只是心里乱猜堵得烦睡不着，现在确认了也就放下了。”
唐虹起身，给母子俩分别倒杯温水，“来，喝杯水，静下心。”
母子俩喝着水，一时间客厅安静了下来。
“儿子，你爸走了，我想把你爸和你妹妹埋一起，让他们在下面有个照应。”
“妈，明天去看寿地，本来想将来你俩放一起，可加了妹妹，不知有没相应的寿地。”
“这样好！将来我下去了，正好可以补偿你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妹妹孤零零的一人，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我。”
“妈。妹妹怎么会怨你呢！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妈，咱不说这些，明天咱们一起去选寿地。争取把妹妹迁过来一起。”
“这个好。哪怕多花点钱。明天我也去选。”奶奶一下子又有了念想，有了动力。“太晚了，赶紧去睡，不然明天没精力。”奶奶反而催促着。
“妈，今晚你和唐红睡我屋吧。咱们别把你孙女吵醒。”建国也放下心，还是有些担忧的提意道。
“是啊，妈，今天我们睡一起。你孙女累了，睡相也不好。咱们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说看就扶老太太进屋，不给其反抗。
陈建国对唐虹竖了竖大姆子，看着她把老太太弄进了屋。松了口气，总算这关过了。然后，我睡哪儿？还好是夏天，沙发也不错。等他洗漱回来，沙发上多了个枕头，空调被，还有睡衣和换洗衣服。还是老婆好。卧室灯已经熄了，建国也放松下来，紧绷一天的他也很快睡着。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