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通胡吃海喝,酒上了三瓶,平均每人一瓶,但三人的脸色也只是微红,并没有要醉倒的意思,最多也就是微醺的状态。
人说人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并非诗人的艺术性夸张,从三人身上,已经可以笃定,这句话还真是写实。
方兆龙见天色已经十分暗淡,加上今天是第一天入学,自己酒量无限大,就怕丘再生和彭复涛继续喝下去会人事不知,当下也不敢再加酒。
喝完第三瓶后,极力劝止兴致正高的两人下次再聚。
自古酒壮英雄胆,喝得有些飘飘然的三人,一路畅聊,旁若无人。
但宿管阿姨却可以吓破英雄胆,所以,到了宿舍门口,三人十分默契,都闭口不言。
而且,似乎已经约定好一般,并不同行,手中拿着学生证,以防宿管阿姨查询时,可以不用说话,直接出示证件。
但宿管阿姨今天接待的新生太多,看过无数张脸,查过无数张表和证后,也已经筋疲力尽,此时,正趴在值班室的台子上,双眼看着挨个儿进出的学生翻着眼白,从那双眼睛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三人再次顺利登录408寝室,方兆龙用钥匙打开房门,本以为,第四位同学明清此时应该已经在宿舍,但走进门去,却发现房间依旧黑暗,打开电灯,那未曾谋面的明清同学的床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丘再生也不管是谁的床位,一进门就倒在床上,口中哼着《纤夫的爱》,逗得方兆龙和彭复涛差点将吃进肚子的酒食都喷了出来。
“咳,这歌多好听啊,老是老了点,但其中寓意好啊,唉,一曲肝肠断,天涯无处觅知音,还是我的林小妹懂我,你们都不懂……”
酒后吐真言,原来,白天所说的《纤夫的爱》和爷爷的关联,也只是关联而已,真正的核心人物,却是叫林小妹的,嗯,小妹,也不知道真名究竟叫啥。
丘再生鬼哭狼嚎地吼了几嗓子,方兆龙和彭复涛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焦急道:“第一天就喝成这样,还大声嚷嚷,让阿姨上来了,又得去值班室和她聊上半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再生,你这是何苦呢?”
几番努力,丘再生终于不再情绪高涨,表露自己对林小妹的思念之情。
方兆龙看了看“明清”的床位,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晌,心中隐隐感到,这未出现的人,似乎也和自己有着莫大牵连,已经到来的彭复涛和丘再生,都是自己曾经逝去的兄弟,如果真是上天的安排,那么这个明清,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的大脑中快速地闪过了自己人生中的,那些影响至深的人,自己的亲弟弟,还有王建、李虎、胡伟等人,却又觉得都不是,脑中一片混乱。
彭复涛叫了他一声:“兆龙,看什么这么出神?”
方兆龙回过神来,道:“这位同学怎么还没归队呢?哈哈,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报到了,再不来,后天就该军训了,这同学也真是心大。”
丘再生从彭复涛的床上翻身起来,嘿嘿笑道:“难道是因为和女友难舍难分,直接不想来了?我就说,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看到没?这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吗?”
方兆龙和彭复涛一听,嘿嘿一笑,道:“你以为都是你呢?都有林小妹?”
三人又聊了一阵,也许,喧嚣之后的沉静,才是最为自然的规律,慢慢地,大家都生出了思念之情来。
彭复涛的电话响了,跑到阳台接听,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应该是亲人或者朋友,此时正在说什么令人心酸的事情。
彭复涛打完电话走进来,垂头丧气。
方兆龙问:“复涛,没什么事吧?”
彭复涛脸上挤出一个笑脸,道:“没事。”
那笑十分勉强,明眼人都能看的出,那笑比哭还难看,和刚才饮酒时豪情万丈的模样截然不同。
方兆龙还想再关心几句,见他的神情,知道自己现在不宜太过八婆,于是,也就只能按住不说。
丘再生躺到自己床上,电话中温言细语,一听就是在和他的“林小妹”煲电话粥了,因此,他也没注意彭复涛表情的变化。
方兆龙今天心中大是高兴,本以为,自己的两位兄弟已经永远陨灭于茫茫人世,离开了自己,但是天可怜见,故人得以重逢,这已经是上天对自己莫大的恩赐。
他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想要发短信告诉文诗韵,今天的一切见闻。
拿起手机,才发现,文诗韵发来的短信,已经有好几条,未接电话也有好几个。
方兆龙急忙短信解释了好一会,随后才将遇到的人和事,一一说给她听。
文诗韵听到方兆龙所说的赵婉儿、仇飞燕两位师姐的事,笑得前仰后合,又听到丘再生和彭复涛两个人,心中大为惊奇,如果是当面说起,她一定会捂住自己的嘴巴。
当夜,无梦。
方兆龙想着过去种种,一种莫名的思念,又在心中升起,那个人,朦朦胧胧,却又愈加清晰,她的单纯善良,她的美丽动人,一切一切,都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
第二天清晨,方兆龙首先起床洗漱,彭复涛也已经早早起来,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并未下床。
丘再生的呼噜声依旧响彻天地,整个寝室内,已经为呼噜声紧紧围绕,还是立体的。
方兆龙从卫生间走出来,见彭复涛还兀自坐着发呆,走过去笑问:“复涛,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因为,不管你怎么看我,在我心里,你和再生都是我兄弟,我们并不是只见过一天的同学。”
彭复涛听着方兆龙的这句话,双眼酸楚,险些就流下泪来,半晌之后,他站了起来,眼中的泪水已经包含不住,肆意向着脸颊滚落,口中呜咽道:“兆龙,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
方兆龙诧异地看着他:“就这事?那是为什么啊?你上的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这样优秀的人才,她不珍惜,那是她的损失,你哭什么玩意儿啊?”
彭复涛还未及答话,只听丘再生的鼾声顿止,就如惊天之雷戛然而止,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口中大喊道:“分手?不分,不分,不可能……”
方兆龙和彭复涛一听,不知他是梦境呓语,还是真的已经清醒,只是,场面太过滑稽,两人本在讨论伤感的事情,这胖子突然来了那么一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表情。
“林小妹要和你分手了,你再不起来,林小妹就是别人家的了。”方兆龙朝着床上喊了一嗓子。
丘再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转过头来,看到两人,道:“刚才我听说什么分手,是兆龙分手了,还是复涛分手了?吓得我不轻,直接从梦中惊醒。”
彭复涛一听,心中酸楚之情,又生了出来,道:“是我,唉……”
丘再生和方兆龙洗耳恭听,要听一听究竟是谁放着这样的大好青年不要,非要在这个时候分手。
彭复涛起初并不愿意说,但看着方兆龙和丘再生关切的神情,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彭复涛家中贫困,女友是自己村里的姑娘,两人一路从小学到高中,彭复涛成绩一直很出色,女友就差了很多。
高考之后,两人一开始都没什么分歧,约定就算不在一座城市上大学,以后也会经常联系。大学毕业后,两人就到同一座城市工作生活。
谁知,彭复涛毫无意外地考上了西京大学,而他的女友方华却名落孙山,家中也是贫困,无力再供她补习,于是,只得外出打工。
在彭复涛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两人还效法亚当夏娃,将心中对彼此的爱,通过偷食禁果的方式进行升华。
谁知,这才没几天,女友到外地打工去了,却说出了要和他分手的话。
彭复涛一直在解释,但终于没有任何效果,方华态度很是坚决,不容反驳。
彭复涛知道她的性格,尽管生在农家,但她有她的骄傲和坚持,她的决定,几乎是无人能改变的,于是,只得默认这个悲伤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