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略一思索,就赞同了我的做法,亲手给我斟了一杯酒,歉然道:“多谢王爷为本宫筹谋,本宫错怪王爷了。”
我呵呵一笑,道:“我哪里会怪皇后娘娘?见到旁人帮着妾室争宠,换做哪个正妻都得气炸了。皇后娘娘一心挂在皇上身上,思虑不周全也是有的。只是我有一句话要提醒皇后,德妃此人,如今已经与其余三妃关系很紧张了,这时候皇后若是格外示好,一则可以拉拢德妃,二则,西梁三妃那边,也就很难消停了。”
皇后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话点到这儿,她也就明白了,能在后宫中生存下来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傻瓜,对于我的用意,不论是真是假,她嘴上是很感激的。
接下来,貌似很和谐地扯了一阵子,我就撤了。眼瞅着天色不早,估摸着黎铮也没醒,我就干脆回了一趟王府。
可我万万没想到,韶芳那厮居然又来找我了,我回到天恩阁的时候,她已经在我房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站着啊!韶芳她居然肯这般委屈自己,在我房门口站着喝西北风!这家伙,别是中邪了吧!
事实证明,韶芳果然中邪了!她居然要我取消状元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韶芳这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状元宴可关系着她的终身大事啊!她居然主动叫我取消!
我狐疑地看着韶芳,却见她脸颊泛着薄薄的红晕,低着头,声如蚊蚋地说:“那个……我想了想,婚姻大事还是要……要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哪里有未出阁的女儿家亲自挑选夫婿的?”
因着老爹请了金麟十八钗而在家里闹翻天,她居然还有脸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别闹好吗?
我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韶芳居然小脸一红,小脚一跺,屁股一扭,跑了,留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背影犯迷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得好好捋一捋,到底发生啥事了?
仔细一想韶芳那两颊羞红,眼皮子都不敢抬的忸怩之态,很明显,这家伙动春心了。只是她这一颗春心,挂在哪根桃花枝上了呢?
韶芳从前说过温如玉不错,可是温如玉已经清楚明白地拒绝过了,韶芳也知道,早就对温如玉死心了。那么,这颗活蹦乱跳的春心是与温如玉无关了。
我飞快地在脑子里搜寻近日里韶芳见过的年轻男子,想来想去,只有一个。
梁景辰!
哎呦我的娘哎!韶芳这是迷恋上梁景辰啦?梁景辰怎么说在辈分上,那都是她舅舅啊!这样真的好吗?
况且梁景辰比我还小些,韶芳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我胡思乱想了有一会子,突然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还在门外站着,不禁暗暗骂自己一声“蠢货”,灰溜溜地进了屋。
不行,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韶芳第一次见到梁景辰就闹得很不愉快,不太可能为了他而让我取消状元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叫来韶芳的贴身丫环盘问一番,我顿时傻眼了。
原来那天韶芳被梁景辰气走之后,梁景辰追了过去,俩人就在韶芳的房间里吵了起来,吵着吵着,韶芳突然没声音了,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啪”,然后是一阵低泣,一阵温言软语,再一阵轻声慢语,很久很久之后,梁景辰满面春风地出来了,脸上还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然后韶芳也出来了,扒着门框往外看了许久,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脸上却带着羞涩的笑意。
这这这这这……韶芳跟梁景辰这是一日千里的节奏啊!
事情又大条了!梁景辰是西梁质子,如果西梁乖乖的不闹腾事,梁景辰日后是要回去的,如果西梁不乖,梁景辰那颗脑袋就要拿来祭东黎战旗了。
这也就算了,梁景辰三个姐姐都是老爹的妾,他是我们的舅舅啊!他跟韶芳,这……这是乱、伦啊!
要命的是,韶芳这货的态度还很坚定,可不是么,便宜都让人占了,能不死心塌地么!
我估摸着,摸个小脸亲个小嘴啥的应该是有了,更进一步的,韶芳不敢,梁景辰也不敢做得那么过火,这一切大约还有些挽回的机会。
能不能挽回这一切,可就全指着那位长得比本王还漂亮的新科状元郎了!
黎铮曾经说过,要没收了范聪送给我的宅子,赏给琼姿做公主府,并且把她许给新科状元。啧啧,我这是要跟公主抢男人啊!
黎铮罢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复朝不了几天,就该再次休朝,此次恩科取士,高中的人还没见过天颜,明天是他们的初次亮相,也不知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总觉得有哪儿很不对劲,定睛一看,我居然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铺的盖的都弄得好好的,边上是狗蛋那张灿烂得过分的笑脸:“王爷醒了?到太极殿还有一会子,王爷再睡会儿吧!等进了偏殿,奴才服侍您起身。”
我微微挑眉,黎铮这是派专人专车来接我去上朝啊!嗯,不错,很细心,加一分。
马车上燃了火盆,十分暖和,我躺了一会儿醒神,就起来了。到了太极殿,黎铮已经在龙椅上坐着接受百官朝拜了。
我淡定从容地走进去,刚要跪拜,黎铮一抬手,温声道:“难得今日襄王没迟到,来人,赐座!”
我顿时涨红了脸,愤愤地瞪黎铮一眼,这杀千刀的家伙,这样当着满朝文武损我真的好吗?
底下顿时响起了议论声,大多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新人们。
“这还叫没迟到?”
“跪拜免去,还赐座,可见襄王的恩宠果然如传闻一般当世无二。”
“襄王竟是如此年幼!”
“……”
我伸右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作势咳了一声,淡淡的一个冷眼扫过去,缓声道:“许久不见,众位可好?”
底下的议论声立时停住了。
我满意地扫一眼底下那群人模狗样的臣工,得瑟得瑟地落了座,才道:“谢皇上赐座。”
黎铮剑眉微拢,目光落在我腿上,含着些警告的意味。
我一低头,就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习惯性地翘起了二郎腿,连忙讪笑着坐端正,道:“皇上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黎铮整整容色,道:“朕此次遭遇刺杀,重伤垂危,襄王入宫侍疾一月有余,衣不解带,寝不安枕,实在是忠心耿耿,当为众臣之表率。”
衣不解带,还是宽衣解带?这话说的,啧啧,我都不好意思了。
底下瞬间炸锅了,先前我一直严令封锁消息,即便是皇后等人,都以为黎铮真的是染了疫病,今日黎铮亲口说出自己乃是遭遇刺杀,这一番轰动是小不了的了。
等到群臣的议论稍稍平息,黎铮这才威严满满地扫视殿下众臣,沉声道:“朕竟不知,居然有人如此想要朕的性命!”
“什么人胆敢行刺皇上?其罪当诛!”
“刺杀皇上,该当诛灭九族!”
“……”
一群义愤填膺的声音中,黎铮那道低沉微哑,带着莫名磁性的声音沉稳有力:“朕已查明,此次行刺乃是朕的皇叔康亲王手下所为,实在是令朕心寒不已!”
底下的议论声低了,却越发嘈杂,自古幼帝与辅政大臣之间的相爱相杀都是很激烈的,不死不休,康亲王指使刺客刺杀黎铮,这事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怀疑的话来。
最要命的是,康亲王早就不上朝了,他人都不在,又失了势,谁又会替他说话?立时便有人站出来请求黎铮清理朝堂,以正纲纪。
我懒懒地坐着,抬头看看黎铮,状似无意道:“康亲王是先帝爷的幼弟,有免死金牌,尚方宝剑,怕是杀不得吧!”
“刺杀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免死金牌也不能赦免!”
呀呵,居然有人敢面对面地跟我唱反调!
我抬眼看去,只见说话的居然是范长安!
范长安虽然是新科状元郎,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跟朝政是没啥关系的,他这是出的哪门子头?这些恩科中选的人,大部分是要被分到地方上做官的,今天之所以让他们上朝,只不过是因为殿选的时候黎铮没有亲自主持罢了。
“康亲王是皇上的亲叔叔,这九族该如何诛法?”立时有狗腿子出来站在我这边了。
黎铮冷冷地看着殿下的争论,最终下了定论。康亲王黎兴贬为庶人,全家流放至边地。
莫轻寒行刺一事,就此正式终结。接下来,又议了一些政事,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多做理会。
下了朝,照例是要去御书房陪着黎铮看折子的,因着他伤了许多日子,很多事务都是交给底下人处理的,如今他要亲自过目一遍,这几日都会很忙。
我特意点了范长安随行,黎铮只是眉眼微挑,看了看,什么都没说。
进了御书房,黎铮照例是去批折子,御案下摆着小方桌,桌子上摊开了笔墨纸砚,一本《心经》端端正正地摆着。
“王爷,您这经书可是一遍都没抄完呢,今儿已经是十七了,眼瞅着老祖宗就要去国寺拜佛,单等着您这经书呐!”狗蛋忧心忡忡地捧着一碟点心,扭着小碎步朝我走来,“王爷,您就别吃了,赶紧抄经书吧!”
我一个白眼飞过去,那厮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脸不情愿地将碟子搁在我手边。我在榻上坐着,翘着脚吃点心,范长安愣愣地在阶前站着,有些无措地看着我。
“范大人,本王有些事情,想劳范大人帮个忙。”我拈起一块点心,高高地抛起,再伸长了脖子去接,玩得不亦乐乎。
范长安看看黎铮,黎铮埋头批着折子,并没有搭理我们的打算。范长安微微低头,一欠身,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本王想劳范大人替本王抄一百遍《心经》,不知范大人可愿意?”
范长安抬头极快地瞥我一眼,目光中微带疑惑,我笑看着他,他愣了愣,道:“愿为王爷效劳。”
这厮是个很有文人气节的,王府初见,他可是连一星半点讨好我的意思都没有,今天在朝堂上又敢当众顶撞我,应该是能入得了黎铮的眼的。
范长安在小方桌前坐下,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开始抄《心经》。我一个人闲得无聊,黎铮和范长安都忙着,没人搭理我,我就只能撩拨狗蛋。
“狗蛋啊,来,给本王捏捏腿。”
狗蛋蹭着小碎步走过来,嘟着嘴发牢骚:“奴才就说王爷怎么这般气定神闲,原来是打定了主意坑范大人,啧啧!”
我一个爆栗狠狠砸在狗蛋脑门子上,吹胡子瞪眼地斥道:“什么叫坑?本王这是请!是请!不懂别瞎说!”
狗蛋见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怯怯地缩了缩肩膀,嗫嚅道:“王爷越来越霸道了,都不许人家说实话。”
“你说什么?”我眯着眼睛,磨着后槽牙看着狗蛋。
狗蛋立时堆出一副笑脸,面不改色气不喘:“王爷英明神武,睿智聪慧,全天下就数王爷第二英明了!”
……
这么吵吵闹闹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拍笔声,我抬头一看,只见范长安的笔已经支起来了,笔架周围还溅上了几点墨。
我挑眉看着范长安,这厮胆子够肥啊!皇帝都没发话,他居然敢给我甩脸子!
“请皇上、王爷恕罪,微臣今日腹中不适,请允许微臣先行告退片刻。”范长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黎铮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我暗暗好笑,黎铮这厮摆明了是想看热闹啊!
“那个……范大人啊,本王突然想起来有件急事要办,那个啥……请范大人帮本王写封家书,本王即刻命人送出宫去。范大人,你不会不肯帮忙的吧?”
我笑,我得意地笑,最好范长安真的拉肚子,憋死他个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