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凡前世玩过的桌游可不在少数,《卡坦岛》、《战锤》、《万智牌》……数不胜数。不过将入门难度、游戏娱乐性和制作携带的便利性综合起来考虑的话,果然最适合推荐给罗曼的就是《三国杀》。
作为一个“集百家之长”的魔术师,美术功底自然也有些,跟大师肯定没法比,但画几张卡牌倒是绰绰有余。
在后来的三天中,他借用运输班的材料分批制作出了三国杀的基础卡片,武将牌之类当然不能照搬他前世的人物,只能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提取。所幸罗曼这家伙虽是个纨绔,但也绝非不学无术,讲起历史头头是道,省去洛一凡不少力气。
“为什么要叫‘三国杀’?”
罗曼拿起一张硬卡前后左右端详半天,好奇地问道。
“呃……因为这里面的历史人物主要都是取自王国、帝国和教国的嘛。你看,三国,齐了。”
呼……抄作业最惨的就是忘记改名字,所幸他还是想办法圆过去了。
“那还有十六联邦和理想国度呢?”
“这不还有个势力叫‘群雄’么。”
“嘿。”罗曼喜笑颜开,“有意思,怎么玩?”
不出洛一凡所料,当他讲完基础规则又带着罗曼玩上两圈熟悉了流程之后,这位公子哥儿立刻就染上了瘾,早起打晚上也打,不出几天就跟整个运输班打了个遍。
可惜爱玩的人不一定都能玩好,几天下来大家都熟悉了玩法,反倒是他被吊打的情况居多。运输班的人都与罗曼熟识已久,真要认真起来可没人会让着他。
也亏得罗曼每天被杀得丢盔弃甲哇哇乱叫,反倒是屡败屡战,越来越有瘾头。
一旁的洛一凡看得啧啧摇头。
打得这么菜还硬要打的人在他前世也算是稀有品种了。
来到凤翼军中已逾两周,洛一凡也算把军中上下摸了个通透。说起来异界的军制还是灵歌先知传过来的,《先知录》中便有记载,但经过千年的演化,如今早已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就拿凤翼军举例,总统领是劳拉将军,秘书官玛丽安娜和亲卫队长菲莉丝则是她的左膀右臂。下属三营中,天凤营由亲卫队和步兵组成,飞凤营则主要是骑兵与斥候,余下人马尽数归入火凤营。
营下又分“队”和“班”,主要作战成员称“队”,后勤辅助人员则称“班”。如火凤营中既有法师队,又有运输班、炊事班、医疗班等等。
这些称呼并非绝对,就算你在呈报王都的书面文件上将“运输班”写成了“运输队”,王都里的大人物们也不会特意给你画个红圈勾出来。只是习惯的叫法罢了。
再细说洛一凡所在的运输班,整个凤翼军中的所有男人都集中在这里,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跟随伯爵打过仗的伤残老兵,过去可是真刀实枪杀人见血的,如今便在这里跟着劳拉大小姐讨生活。
运输班名中虽有“运输”二字,但拉车靠的都是挽马,男人们真正的工作是军营中的各种体力活。扎营时搭起营帐,拔营时回收营帐,搬桌子挑水打桩构筑临时防御工事……劳拉将军虽然说禁止男人随意串营,但每到傍晚扎营休息时,女兵们要去跑操,于是满营地活动的都是男人的身影。只是女兵们到底不太待见这些粗汉子,若是跑操回来见他们还没干完,便会没好气地接过活来把他们赶回运输班去。
运输班二十多人分了五个营帐,洛一凡一来便很受统领罗曼的青睐,两人睡在一个营帐里。营帐里还有另外三个男人,外号分别是“毛孩”、“瘸子”和“疯子”。
毛孩跟他前世那个知名演员没什么关系。他才十七岁,是运输班中最年轻的兵士,然而一身长毛简直比蛮人还像蛮人,更别提那飘逸的长发和络腮大胡子了。一个十七岁的人,长得跟五十七岁似的,洛一凡第一次见面差点儿管他叫大爷。
瘸子和疯子是一对组合。瘸子的腿没什么问题,只是过去曾一度扭伤过。他真正的特点在于他的说话方式——
“瘸子叔您成家了吗?”
“蛮人不灭,何以家为!”
“嚯,这么坚决?”
“有志不在年高!”
“可您都四十多了……”
“唉……鬓毛不觉白毵毵,一事无成百不堪……”
“哎哎哎您别哭您别哭!是我错了,我错了好吧!”
疯子则真是有点神经质,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只会回答四个字。
“疯子叔您成家了吗?”
“杀光杀光!”
“不我问的是……”
“杀光杀光!”
“你……唉,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杀光杀光!”
但毛孩、瘸子和疯子宁愿在营帐外面吹一夜冷风也不愿意跟罗曼共处一室。倒不是罗曼仗势欺人,洛一凡在营帐里睡了一次后就理解了原因。
两辈子中他只见过一种东西能发出比罗曼的呼噜声更大的噪音,那东西的名字叫火车头。
于是第二天,他就抱着毯子学另外三人躺到了营帐外面。秋深露重,但盖上条毯子也能撑得过去。四人苦笑着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两个小时。
当夜他睡得正熟,营帐中的罗曼忽然红着眼睛冲出来把他拖了进去。洛一凡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纯洁的身体马上就要被眼前发狂的恶少玷污。只见罗曼衣衫不整,半跪在他面前,低声咆哮——
“我刚才做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王炸能不能当对子打出去?”
“……你精神病吧!”
那之后罗曼就将洛一凡强留在营帐中,不许他再出去过夜,理由是做梦再梦到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他。
可怜的洛一凡从此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若不是罗曼允许他白日行军时在板车上休息,估计连一星期都撑不到就因精神衰弱而一命呜呼了。
罗曼不是那种能和战友同甘共苦的领导,但至少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别人都在干活的时候,没人陪他玩牌,他就自个儿躺在板车上津津有味地阅读那本“风土人情”。
洛一凡打算带女巫离村避难的时候,这本书都没有带在身上,也不知罗曼是怎么把它从女巫小屋的毯子下搜出来的。那本诠注版的《先知录》和字典也被他本着“不浪费”的想法带在身边,当洛一凡弱弱地表示“那是我的东西”时,罗曼便十分大度地还给了他。
于是洛一凡指着“风土人情”试探道:“那本也是我的。”
罗曼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还有再组织一次语言的机会。”
“……我说今天中午月色真美。”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你大爷。洛一凡忿忿不平地想着。
灵歌先知有句名言——“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罗曼每天躺在板车上旁若无人地翻看“风土人情”,终于有一天被巡营的劳拉将军当场人赃俱获。
劳拉将军眼看着那画集中不知廉耻的画面,又羞又愤破口大骂。整个运输班包括随行的亲卫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罗曼耷拉着脑袋站在营地中间,洛一凡则在一旁用《先知录》挡了脸面偷笑。
谁料罗曼忽然拿手一指他:“这书是库洛的。”
洛一凡当即目瞪口呆:“……你这么干脆就出卖我?”
“因为我坏嘛。”罗曼坦荡地说道。
洛一凡哑口无言。
嗯,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都是一丘之貉!”劳拉勃然大怒七窍生烟,“来人,给我绑到外面旗杆上去!”
亲卫队的小姐姐们憋着笑把洛一凡拖走。洛一凡这次心里倒是平和得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人了,况且这次还有自家统领陪着,要丢人也是罗曼先丢,他怕什么?
直到被绑在旗杆上孤零零地享受了半小时万众瞩目的感觉后,洛一凡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喂,这点小事你们也要搞差别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