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城外羊肠小道,道路旁树木茂密,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雀的叽喳,却因树枝叶繁茂传不到多远,此为叶茂隔鸟音。
小路虽窄,宽不到五尺,但深邃不见尽头,加之两旁都是茂盛树林而更感加一丝危险,此林或有猛兽出现,或有强盗出没,非安生之地,即使近有大城,兵强马壮,却依然未见功效。
日当头,正晌午。
一行四人正沿此路而行,四人各牵四马,定睛一瞧,均是上上好驹,而各个马上挎宝剑,可想而知,此一行之人身份并非常人。
一行人,年纪上下不大,而其中又有一女扮男装者,身着黑衣,但似貌不及岁,面容姣好,妩媚有加。
除首位行路者锦衣玉冠相配以外,皆是平民衣服之色,不露身份,应是贴身随从。
锦衣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四十,不惑之年,经万事,通万事,不像少年之青涩,却为少年之乐事。
“白,绵城距此还有多远?”
四人中行其首位者,停步,解下马上水囊,拔塞而饮,后环顾四周。
“殿下,不到三里。”那行人排第二人凑上前去,禀告言道。
“那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吧。”首位者拍拍马背,又看看自己肚子,继续说道:“它都不饿了,我们还空着腹呢。”
其后三人相视一笑,如实而已。
“殿下,那就多饮些水,到了绵城,我等吃着而您瞧着。”那黑衣女子打趣道。
那黑衣女子虽着男服,却依旧不掩其俊俏之容,若是再有人打听到她的年岁,可就会再大大的吃惊了。
“可真是个天真烂漫的丫头。”那首位锦衣男子说道。
四人继续纷纷上马,直奔绵城而去。
……
一座城,半边山水半边林,山峭而不危,遥遥而望,颇有姿容,使人留恋往返。
绵城,一座古城,其城秀丽言未澄明,更为要塞中枢,北连长安,南接蜀地,军事要地,重中之重。
“殿下,进绵城可入官家?”
锦衣男子摇头,转眼一想说道:“久闻卢公在此授学,今方可一看。”
黑衣女子疑惑说道:“卢公卢工直?”
“卢公不在长安,怎跑到绵城?”言者是四人名为青的俊俏汉子,以黑布遮面。
四人据文书入城,经四方打听,终得卢公在一命为“居清阁”私塾之地授学,四人牵马寻觅而去。
绵城居清阁,闻名周边,仅仅以卢工直一人之名,居清阁位处城中一隅,有一大院,四五阁房,简陋平实,虽名声在外,可来此之人无一狂野,除学子外皆为大士。
往来无白丁!
居清阁,是为私塾,定有学子,其声响亮有加。
一行四人牵马而至,越行脚步越轻,居清阁屋内传出孩童们雉嫩嗓声:“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诗经之词由天真烂漫孩童口中诵出,犹如水滴青石,嗒嗒作响,轻快无比。
一行四人,深陷美境,请之门童,报于其内,然后得进。
四人一入院内,怔怔出神,庭园简朴至极,更有栅栏相隔,养土种菜。
四人冥冥,看此场景,像极归隐之土。
“四位,这边请,我家先生在此等候。”引路门童指那屋门,开门引客。
四人笑脸相对,拱手礼敬于门童。
此刻孩童大声诵出,已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四人进屋,如入书海,瞧见一白发苍苍老人正眯眼手指而看书,孜孜不倦。
“卢公,我等闻名而至。”锦衣男子拱手礼敬。
“既闻名而来,我老头子无名之实,就此请回吧。”卢公依旧眯眼看书,声音略显沙哑。
锦衣男子身后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锦衣男子示意他们出屋等待,三人缓缓而退,也就出屋去了。
此时,屋闭灯明,仅剩俩人而已。
“先生教我!”锦衣男子首先发声。
“山野村夫,如何教你?”卢公手抚白须而言。
锦衣男子弯腰拱手,继续说道:“先生饱学,身历各地,望先生教我。”
“我一白首老人,如何教你?”
“先生精神焕发,自老当益壮,还望先生教我!”锦衣男子弯腰又深几分。
卢公上前相扶,四手相持,言语之间骤然见情谊,两人相对而坐。
“上次与殿下见面似是五年前吧。”老人依旧抚着白须,念着旧事。
“五年前,在锦城我与先生有一面之缘。”
确实不错,早些年卢工直游历天下四方,锦城也在其内,奈何锦城山峰高耸陡峭,枯松倒挂,道路行走由为艰难,时卢工云游起来,时日渐易消磨,卢公到锦城就开设讲座,恰恰在锦城的唐王李复一亦在座下。
“殿下此时还像五年前?”卢公轻声一点,似有深意。
“恐为更加凶险,内忧外患,京师我兄视我为肉中刺,而我大襄周边三国皆为虎狼之态,稍有懈怠,死无葬身之地。”李复一依实娓娓道来。
“恐怕这次殿下一去长安,就如同入鸿门宴一般。”
烛火更旺,可见周围之书,汗牛充栋。
“难道是父皇的意思?”李复一皱眉,嘴口微张。
卢公摇头,笑道:“陛下年岁如同老朽,人啊,年岁老了,就难分取舍,摇摆不定,但是防不住有些人心却是坚定的。”
卢公虽未言名,但唐王李复一他能想到,京城长安他大哥,太子李建安想必置他于死地。
“还请卢公指教。”李复一站起,再次拱手以敬。
“指教不敢,皇上让殿下离京镇守剑南道多年,而今,却让殿下回京,想必殿下心中也明白皇上的心意。殿下镇守剑南道,虽与朝中远隔,但依旧有老臣旧属呈言,殿下与太子必有一天决断,而殿下正合朝心与民心,老朽只想说一句。”
卢公敦敦教诲,李复一心中早有计较,只是,血肉亲情在帝王之位面前就应该如此脆弱,如此不值一提吗?
“卢公请言。”
“本是同根生,殿下理应明留青史,莫留污点。”
李复一错愕,稍缓而定。
“先生真不打算出世,要为师教子吗?”
卢公点点头,又摆摆手。
李复一开门,强光入屋,光驱暗,烛光已灭。
“殿下。”三人上前。
“看来在这里吃饭是吃不了了。”李复一苦笑道。
“这老家伙身为大士却如此不识礼仪。”
“勿再言。”李复一心中暗道,已不虚此行。
四人出居清阁,牵马回,那又从院中传来孩童稚嫩童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