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血草珠还有多的,但是溟幽芷只剩下三株了哦。”羽长老把药材抓了出来放到了柜台上的包药纸上。
“没关系,足够了。”
“现在可不是溟幽芷生长的季节啊。”羽长老整理着药草,“以前有一段时间,天气还没转暖的时候,我会叫迩契那孩子替我去冰火之域以北的地方采好多冬季才有的草药来,什么溟幽芷啊,冰笙骨啊,有段时间我这儿的柜子可都塞满了。好多人都来找我老头子买啊!只不过呢没有卖出几包,剩下的都用来治那个臭小子的伤了。”
“迪恩他之前伤得很重吗?”伊雪忽然担忧了起来。溟幽芷的药力极强,平日她只在药物中掺一些粉末就已经够了。
“四年前那次伤得特别重,以至于后来的都算轻了。”羽长老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小捆干草叶,“不过,伤得重是一回事,毕竟老头子从医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重伤没见过。只不过这小子体质特殊,小伤小痛愈合得比谁都快,一受到重创,非得老头子出马才能保住小命。”
“你这不是废话嘛。”
迪恩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伊雪回头见他“咚”地一下把一大壶陈酿放到了柜台上,说道:“连我都能自愈的话,你这药铺早关门了。”说罢,又把另一坛酒摆在了柜台上。
“干什么?”羽长老扫了一眼柜台,没好气地说,“老头子的活儿用不着你臭小子管。倒是你小子三天两头打架,哪天让人砍死算了,反正我不心疼。”
迪恩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问了句:“迩契呢,他不在吗?”
“他到镇上帮我买东西去了。”老头子碎碎地念叨着,用力将纸袋一扎,“还是人家好。哪像你,十几年不着家,一回来就麻烦成堆,净给我添乱。”
“我哪有啊,还不是每次给你拿酒来。”迪恩抗议道。
“你算了吧,哪次不是小霜把你背回来的。”老头子白了他一眼。
“这次就不是啊。”他咕哝。
“哼,我谢谢你哦。”羽长老捆完药,递给了伊雪,语气也变得柔和,“小丫头啊,我帮你多放了包岩苔沙和几株碧雪草,这小子脑子有问题,一定得好好给他治一治。”
伊雪失笑:“好。”
“喂。”迪恩面无表情地帮她把药材幻化了收进袖口,对老头子说,“两坛酒都关不住你的话啊。”
“想贿赂老头子,得先吧之前的账先算清啊。”羽长老把桌子上的酒拎到了一边的透明壁橱里。
“我很穷的好吧,要喝你自己买。”他翻了个白眼,对伊雪说,“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伊雪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有没有木葡萄呀?”
“有干的。”老头子摸了摸胡子想着说,“都是当药用蜜饯的,小丫头用来干什么呢?”
“萤火草根太苦,木葡萄可以抵消它的苦味。”
听到伊雪这么说,迪恩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正好伊雪也望向他,两个人的视线直直地撞上,似乎有什么闪光的记忆碎片飞掠过她的脑海。他刚想说什么,只见老爷子给小丫头递了一小包木葡萄,他忽而转了一念,收起了想说的话。伊雪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只是点了点头,对羽长老道了声谢,和他一起往外走去。
“有空常来。”老头子头也不抬。
“谁吃饱了撑着会再来?”迪恩扭头一句。
“嘿你这臭小子!”老头子怒了,抓着拖鞋就要扔过去。
迪恩大笑着拉着伊雪:“快跑快跑!”便一同化作了烬萱花瓣消失。
郊外的金色草地柔软得像条无边无际的织锦毛毯。
无数芳香四溢的花瓣汇聚成人形。两个人跑了几步,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笑了起来。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对逸婆婆说话啊。”伊雪笑道。
“那不一样。你看我奶奶多温柔,这臭老头子每天就知道骂我,我就不能反抗一下?”他的笑容如同水晶般灿烂夺目。
“可我看他挺关心你的。”
“老头子也就嘴巴上毒了点,他在想什么我还是知道的。”琪珞微笑,目光柔软得如同羽毛,却分明掺杂着丝丝忧伤,“小的时候不懂事,仗着老爹保护,又到处给老头子闯祸,气得他每次看到我都吹胡子瞪眼。但是后来边境战乱,老爹牺牲了,我和我哥都去了冰族,老头子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和他吵架的家伙都没有。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等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老得我都快认不出他。虽然还总是骂骂咧咧,但是我知道,其实每次看见我他都很开心。他只是太寂寞了。”
听了这些话,伊雪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他为什么会和逸婆婆分开呢?”
“在他们那个年代,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啊。很多你我不曾想象得到的惨烈,经历过之后,人的灵魂都会被洗成不同的颜色。”他舒了口气,“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你以前跟我提过雾儿的配偶是一只叫流火的火隼,是不是就是你爷爷的守护兽?”
“是啊,流火跟了我爷爷一辈子,我都得叫它一声叔叔。”说到这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起来,老头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喝酒,喝醉了酒乱砸东西。有一回我来取药,冰焰和我一起来的。他当时醉得不行,我就说了句‘少喝点’,他莫名其妙一把抓住冰焰像扔枕头一样朝我扔过来。”
“哈?”
“冰焰吓坏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店里。”
伊雪又笑了,仿佛所有的冰遇到温暖的阳光都融化了开来。他望着她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见她能笑得这么灿烂。他不知道,原来他的几句话,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怎么了?”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伊雪问道。
“你一直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澄澈的双眼如同温润的湖水,流淌着柔和的光芒。
她垂下了睫毛。
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感觉到头上有细碎的动作,伊雪抬头,见他细心地从自己头发上取下了一片轻薄的树叶,那是风吹上去的。
树叶蓝绿得有些透明。
伊雪突然伸手取下了他指尖的树叶。迪恩疑惑,但仔细看那片树叶,便明白了什么。
“这里也有天空树吗?”她走出去几步,风吹散了她墨蓝色的发丝。
“有。”他点头,“有一棵,就在这附近,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