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呼啸着,吹起水面上的落叶,抛向头顶,被月光洗白。
云雾散尽。
伊雪看着琪珞,并没有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看出一丝可以被称为“过去”的影子,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隐藏的杀气。她望着他递来的手,迟疑地伸出手去。
忽然,他身后的水面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正踏水而来。琪珞微微一笑,飞快地握住了伊雪的手,伊雪只觉得手臂突然一阵细微的刺痛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抽手,竟用异能在她手上结出一把长长的冰剑来。他朝后一仰,一脚踢向剑尖,伊雪下意识地借力改变剑的径迹,一个转身侧身将剑刺向他,而他只是用手臂一挡,便挡住了她半真不真的进攻。
“你……”伊雪愕然地看着他手臂上依附着的火之刃,只见游动的火苗将冰剑舔吻出了一道缺口,冰剑应声而断。
他竟然能先后使用两种属性的异能,这……
“想不到你们还会派出这么多人。”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这时伊雪才注意到周遭把他们包围起来的一圈皇家骑士正举着剑对着他……不,对着他们。
“我记得骑士之间真正的对决都是一对一的较量,你们这么多人对我一个,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在说着什么玩笑。
“对付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入侵者,本就不需要什么公平不公平。”身后响起一个沉冷的声音。
伊雪略微回头扫了一眼,就不想再去看那张如同奇异林里枯死卷曲的树皮般的脸。
琪珞看着包围圈外的人,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帕尔尼亚团长,我当又是艾迪团长的守护骑士分队。”
“这里现在是皇家骑士的领域,当然由我管。”帕尔尼亚冷声。
“那寒冰圣殿就是守护骑士的领域了?”他唇角的笑意愈浓。
“你什么意思?”帕尔尼亚不动声色,而眼中却闪过一丝锋利的寒光。
“连那么重要的冰雪阁出了事,都是他们救的火,你说我什么意思?”他悠悠地说。
伊雪看着琪珞,目光复杂了起来:“火是你放的?”
“不然呢?”他幽幽地说,“要不是引开了你和艾迪,我怎么能知道舞会的客人中有那么多的守护骑士呢?不搞出点动静,我怕外头的皇家骑士太无聊了冲进来找他们打打架,真要弄出血来可就不太好玩了。”
帕尔尼亚的目光变得阴郁而深沉。对方寥寥几句话就勾出了他最初的想法,没有璃璐公主的邀请是皇家骑士地位的一大跌盘,他本是想趁这场舞会生出事端,继而以保护皇室不周为由将守护骑士打压下去,谁知一场大火竟扰乱了他的整个计划。只是这一场火让他发现原来艾迪早有防备,幸而还未行动。
“只是当时人们只顾着自己逃跑,并没有注意是谁扑灭了火。所以后来皇家骑士往那儿一站,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你们的功劳。”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原来皇家骑士竟然衰微到了这个地步,连这样小小的‘功’都要抢,皇家骑士团与守护骑士团之间的嫌隙可不是一般的大啊。真不知道以后,是谁吞并谁呢。”
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一下道破了两个骑士团相争的隐状,眼前这个人不简单,也决不能留。帕尔尼亚眼中大放杀意,厉声命令道:“给我杀了他。”
“是!”
伊雪瞬移出了包围圈,所有皇家骑士一剑击向他,只见他纵身一跃,所有的剑都交叠在了一起,他一踏剑心,朝后一个空翻顺手一挥,空中无数飞舞的黑白花瓣幻化成成片成片密集而炽热的流火朝水面上的人飞扑而去。伊雪一扬手,一面冰墙刹时升起,无数流火在冰墙上击出了一道道裂纹,竟硬生生击碎了冰墙,逼得所有人朝四方退开去,白雾蒸腾。
他站在峭壁的一棵枯松上,轻盈得如同一只鬼魅。
“火系异能的攻击竟能击破水系异能的防御,你不是一般人。”帕尔尼亚声音如冰,眼中的杀气愈发凝重。
“极昼之中可没有什么‘一般人’,你就算称我为‘变态’,也不为过。”他轻轻一跃,坐在了一处粗壮树枝的延伸上,动作说不出的轻巧,“我只是先给你们一个警告而已,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既然我有能力烧了冰雪阁,当然就有能力夺走雪域之珀。”
伊雪盯着他带着面具的脸,努力想要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可帕尔尼亚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就朝对方射去,然而却扑了个空,只因他的身体骤然幻化成了漫天飞舞的黑白花瓣,消失在了空气中。
月空晴朗。
伊雪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第一眼见到他,那种强烈的直觉打破了她对过往一切的认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的语调,他的声音……一切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可是,如果真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他不是应该死了吗?刚才的那个可是极昼的人啊!一个是骑士,一个是敌人,明明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她却将他们放在了同一位置。
是因为那种感觉太像了吗?
——你要等。
一个柔和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空灵得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伊雪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会是他吗?
“深夜闯前哨站,你的胆子可够大的。”
伊雪斜睨了一眼帕尔尼亚,出口的语调冰冷:“怎么,帕尔尼亚前辈亲自值班?”
“有什么不可以吗?”帕尔尼亚的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可话的内容里却流露着危险的信号,犹如毒蛇轻轻吐着它的蛇信子,“倒是你,没有上级的命令,就擅闯奇异林,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上级?”抓住了某个词汇,伊雪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前辈,守护骑士们都是将自己的行动直接汇报给上级,至于命令,除非重要事件,否则上级也不会轻易下达,更不必说出入奇异林这种小事了。”
“皇家骑士与守护骑士的制度不同,个人的出入必须得到上级的同意。没有命令,谁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会不会是敌方的内应。”一旁的一个随行的皇家骑士义正严辞。
“呵!”伊雪冷冷一笑,“你们皇家骑士的内部制度还真是繁杂,虽然我也管不了这个。就算我没有得到命令,那刚才的一切你们都看到了,难道你们亲眼看到的也有假?”
“就算不是,你也违反了前哨站的规定。”帕尔尼亚的眉间笼罩着一丝阴谲的杀意,“带走她。”
“是。”
“且慢。”
伊雪出声喝止。她目光寒凉地打量了一遍帕尔尼亚身周的皇家骑士,声音沉着而冰冷:
“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之前我和艾迪进入奇异林,你们为什么不拦住我们?”
“上半夜是守护骑士值班,下半夜是皇家骑士值班。”随行的皇家骑士道。
“哦?那为什么守护骑士值班时我可以进去,而皇家骑士值班时却非得要命令才可以?”
“守护骑士与皇家骑士所执行的制度不同。现在是皇家骑士的值班时间,你违反规定,应当接受惩罚。”
“皇家骑士惩罚守护骑士,谁给你们的权力?”伊雪冷哼了一声,嗓音清冷,“还是说,两个骑士团已经合并,你还能仗着你的权力恣意妄为?”
“放肆!”那骑士怒喝。
“不是吗?”伊雪指向他身旁局促不安的一个医疗骑士,眼中冒着森然的寒气,“否则,是谁允许我的学生成为你的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