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二宝做完广播操开始按王福顺排列的课程表上课。第一节是算术,二宝不想听,眼睛不时往外看,看到德库和爸担着谷一挑一挑地送回来放到场上,妈和翠花姨用镰刀切谷穗,她们说说笑笑的,二宝一高兴就想着第一节课快下了好到谷穗上去打滚。
王福顺发现二宝心不在焉,敲了桌子说:“二宝,知道我问你什么了?”二宝说:“问我什么了?”“问你中国古代算术为什么会在世界上遥遥领先?为什么在汉朝初期到隋朝中期会出现发展的第二次高潮?”二宝瞪大了眼睛,王福顺说:“不问你这个了,问个简单问题,你算术重要不重要?”二宝说:“重要。”王福顺说:“说说怎么个重要法?”二宝又瞪眼了,王福顺说:“10-9=?二宝回答?”二宝不用想就肯定地说了出来:“1”。“不错是1。但是,就这个1它包含的道理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有一种球叫保龄球,你没有见过,我也是在电视上见过,它的形状像一个朝上的叹号,十个朝上的叹号站在一起,一个人用手抓一个圆球往朝上的叹号身上扔,准确地说不是扔是滚,滚过去倒下去的就得分,每个球得分是从0到10。这10分和9分的差别可不是1分,因为打满分的要加下一个球的得分,如果下一个球也是10分,加上就成了20分。20分和9分的差别是多少?如果每一个球都打满分,一局就是300分。当然了300分太难,但电视里的高手打270、280却是常有的。假如每一球都差一点,都是9分,一局最多才90分,这差距是多少?二宝同学,你现在心里肯定想着练好滚球就能得高分,这与算术没有关系,但是,你想错了。首先你与这一种朝上的叹号球就有一段距离,我托人打听过了,打这种球一个小时要50元,如果按钱来标价,咱和城市人的距离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价钱,但这一个小时的距离就需要你现在来努力了,你不想学算术,人家门门功课都学得好一点都不偏,你肯定会掉队,7年下来不用说考大学没有希望,就是在十里岭种土豆也不会卖出好价钱来,因为你不会算帐。这时候的差距就不是10-9的问题了,是1-10的问题啊,二宝同学这时候后悔干粮就没得卖了。”
二宝憋了一泼尿想泻,回过头看到妈和翠花姨不知什么时候已在教室的门墩上坐着,爸和德库叔住着扁担站在门前,眼睛一时间凝结得纹丝不动,好象走进了高深莫测的科学殿堂。
来鱼说:“看王老师讲得多好,二宝要专心听讲,咱不能老在这山上,爸迁往山下,你迁往城里,你也领爸去打那叹号朝上的球。”
王福顺说:“休息15分钟,下一课是音乐,好,起立,下课。”拍了拍手上粉笔灰迎着十里岭的人目光走出了教室。这样的注目好久感觉不到了,王福顺放开步子夸张地走到场边看着远处大声地说:“好个丰收的秋天!”王福顺想人就得学会和环境共处,该牛逼的时候就得牛逼一下,这样也符合生存要求。镶嵌在蓝天白云中的太阳暖暖照射下来,两个女人斜在谷草上,屁股翘翘的,谷穗在镰刀一挽一挽时掉下来,一股细弱如烟的灰尘袅袅绕绕,闪闪烁烁在她们周围舞动。王福顺平稳地从她们头顶看过,看到谷草上攀结的青豆角舒展着一副鹅绿色笑脸,由不得舒心地笑了笑,一口白雪雪的牙跳跃着露了出来。翠花一激灵,被这一口白雪雪的牙触动了,男人要有了一口白雪雪的牙,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和土疙瘩打交道。顺着王福顺的眼光一起往远处看,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绿,连绵不绝的千沟万壑。
德库和来鱼挑了扁担往各自的谷地去,德库说:“我听说你下山找了团里的支书,迁户的事说好了?”
“说了,他说要下户光管住,不管口粮地。”
德库说:“山下住回山上收粮食也行啊,你的精神足,一年也就几个来回,省你到了大村和人家的小媳妇耍裤带。”
来鱼一听话里有话就说:“喝了王老师的酒还不消气?要我个男人家怎么和你说?我是真没那意思,就说咱这山上没啥娱乐,也不可能在家门口做那事!要信咱以后就不提这事了,你要不信我说甚也没用。”
“我相信你也没那胆。”
“那你迁户的事也和山下说好了?”
“说好了。年后迁,我老婆的姐夫答应匀我一些地种,只要能下户就不怕没有地种,当支书又不可能当一辈子,你给他送两条烟什么事解决不了,现在社会上就兴这个。”
“有地种就好,种地是根本,咱农民要没地种就等于断了手脚。我收了秋要出去搞两天副业,你出去不?”
德库说:“出去。”两人在路岔口分了手。
翠花和李苗坐在谷穗上看着王福顺教二宝唱歌,二宝从嗓门里发出来的音不大正,有些窜动。“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大路旁——”王福顺说:“二宝同学,要亮开嗓子唱,不要捏叽叽的,跟我一起来。”二宝跟了唱:“也棵呀小柏杨,长在大路旁——”王福顺说:“yi一,不是ye 也。bai白,不是bo 柏。要咬准字,然后才能字正腔圆。”二宝就咬了字唱,结果是越唱越糟糕,惹得谷场上的两个女人大笑了起来。
这一夜的井下院就听二宝反复在唱“也棵呀小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