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张梅的时候,她是和雯在一起的。雯的超凡脱俗更衬出张梅的平凡普通。张梅的头发做得笔直顺滑,从后边看去就是那瀑布一样的长发养人的眼,身段说不上苗条,是因为没有腰身。张梅的脸盘子也没有特色,是一张典型的柿饼脸,扁平中透出陀红。
那是在一个文友的作品研讨会上,小城文学圈子里的人都到齐了。张梅始终和雯坐在一起。很认真的听与会的领导讲话,听小城文学界的名人评论作品,时不时的,她还用手中的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在开会的间隙,张梅会拿了她的漂亮的日记本,跑前跑后见谁都叫老师,让给她的本子上签名留念,留电话号码,留QQ号,一叠声地说,请老师以后多多指导。
那些好像是老师的男人很敷衍地签名。他们更喜欢在开会的间隙和雯开一句两句玩笑。和同样夸夸其谈的老师谈论一些高深的文学理论。没有人会真正和张梅谈她提出的小说或者诗歌创作中的问题。
再见到张梅是在雯的生日晚宴上。风云居的包间里,张梅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女孩穿一身火一样红颜色的羽绒衣,小脸在灯光下红扑扑的生动。特别是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简直就是一张会说话的嘴巴。我说,张梅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张梅就很优越的笑。低头对女儿说,谢谢叔叔夸奖。那女孩就仰头对着我甜甜地笑,谢谢叔叔。我问张梅,女儿上几年级了?说是上五年级,本来应该上六年级的……身边的君就打岔,快喝酒,酒都凉了。说完就笑,菜都凉了。
酒席散了,朋友们余兴未了,就一起去了知心聚唱歌。大厅里,唱歌的人如醉如痴,跳舞的人腾云驾雾。雯是这里的红人,才从这个男人怀里走出来,又被那个男人拥走了。张梅静静地坐在角落沙发上喝茶。她的眼光在那些跳舞的、唱歌的人身上逡巡,充满了希望和渴求。雯跳累了,唱乏了,就来到张梅的身边坐下,大大咧咧地冲张梅说,快,给我到杯饮料。快,给我捶捶背,累死了。你也不去唱歌。张梅一笑,我唱得不好嘛。
曲终人散,走出知心聚,君的一句话忽然让张梅痛哭失声。君是这样说的,张梅,让水送你回家!张梅忽然就哭了。她的整个身子蹲在人行道上的那棵梧桐树下,嘤嘤地哭。肩膀在剧烈地颤动。君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这一句玩笑开大了。原来张梅离异了。圈子里的人都开张梅和水的玩笑,说他们两个人挺对眼的。雯去拉张梅,说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至于吗?张梅还是哭,说这个玩笑也不是这个时候开的。你们知道吗?水的老婆都找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周围的人就都愣在了那里。
我这才想起,张梅每次在凑份子钱时都是十块、五块的往外掏。敢情这些钱是她的买菜钱啊。
我有些恨雯的残酷了。为什么要把张梅拉来。是用张梅的平凡来衬托雯的出众吗?张梅是那样的难。
秋天里。雯打来电话,张梅的小说发表了,上了一家省级刊物的。她今晚在风云居请朋友们喝酒。
我们见到张梅时,她还是那样不加修饰的着装。只是因了成功的喜悦,她的脸上始终充满幸福、满足的笑。张梅把朋友们面前的酒盅斟满了,朋友们却不端杯子,看着张梅笑。张梅在这个人脸上瞅瞅,在那个脸上瞅瞅,问,怎么了?怎么了?朋友们说,张梅,你今晚像你的小说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