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雯的故事。
我一直说,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长得最有姿色的一个女人。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惊讶于在这个陕南小小的山城里竟有长得这么标致的女人。时下流行一个形容女人有风情、有品位、有女人味的词是“小女人”。这个“小女人”用在雯身上是最妥当不过的了。
雯的脸面永远素净,雯的头发不是满大街“离子烫”那样笔直的假,而是蓬蓬松松的自来卷。最能表现雯女人味的是她的鼻翼动的幅度小巧精妙,她的嘴大而唇薄,很性感的那种唇。雯最让人产生怜香惜玉的感觉是她总是对朋友的荤段子和开她的玩笑傻傻的不明就里。
圈子里的聚会每次都离不开她。酒桌上男人的下酒菜就是荤段子。满桌子的乌烟瘴气里,输了酒的男人就说出一个荤段子。说荤段子的男人边说边用眼睛乜斜着雯。雯是一边用小巧的手捉了筷子夹了很素的菜往同样小巧的嘴里送,一边微微红了脸在那人脸上一瞥,就马上收回目光。那人就大声地、豪爽地笑。就有人说了,那一次去林那儿喝酒,涛没去,雯就做念了一路的。涛笑,很满足的笑。雯满口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做念人家干啥啊?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脸上的认真模样倒逗得满桌人大笑起来。
印象中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雯了。再见面时是在一次朋友乔迁新居的酒桌上。这次见到的雯明显地憔悴了。模样还是清清秀秀,但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哀愁。君告诉我,雯离婚了。
我默然无语。
雯的前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反过来说雯在外边和谁谁谁不清不白了。雯没有和前夫纠缠,说不就是为离婚找个借口吗?我成全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雯说完这最后两句很文雅的话就义无返顾的走了。雯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天晚上,雯一个人扒在床上却哭得淅沥哗啦。
后来的聚会,朋友们就不敢再叫雯了。
我走过去,端起酒杯举到雯面前。雯,我们干杯!雯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泪水在滚动。我说我最喜欢你的傻了。傻傻的笑。雯果然就冲着我傻傻地笑了。但我看到里面有一丝苦苦的味。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端起来,和我“咣”的一碰,仰头一饮而尽。我说,朋友!雯说,朋友!我就握了雯的手,桌子上的朋友都站起来,你的手掌搭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叠在你的手背上……朋友啊!朋友……这个桌子的歌声让周围的人侧目相看。众目睽睽下,雯的泪哗哗的流畅。
圈子里的聚会,又有了雯曼妙的身影和软软的话语。不同的是,男人们再也不讲荤段子了。不论是石头、剪子、布,还是老虎、杠子、鸡,输了酒的人不是唱情歌就是朗诵情诗。雯还是用果汁或者可乐应“关”。输了,雯总是给大家讲笑话,她的笑话是还没有讲出来,她的神态就把大家逗笑了。
去年“五、一”前,忽然听到雯要结婚了。朋友们都为雯高兴。
在雯的婚礼酒席上,我们这个桌子是清一色的男人。酒就喝得没滋没味。看着穿梅红旗袍的雯和新郎在转着圈给大厅里每个桌子上的宾客敬酒,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和雯在一起喝酒的日子。君首先打破沉默,说,来,为了我们逝去的日子干杯!一桌子的男人都站起来,一桌子男人的手举起来,一桌子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干的酒杯围成一个漂亮的圆,圆后是同样悲壮的男人围成的另一个圆。
雯走过来。她从新郎手中接过酒杯,一杯一杯递到这个桌子上的男人手里。她没有说话,她用眼睛说话,谢谢朋友们对我的厚爱!她用手说话,她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白酒(新郎说你喝不了白酒的),和这个桌子上的男人很响地碰杯。那杯酒她喝得一滴不剩。雯转身走得很潇洒、很潇洒……
这时候,有一个新朋友忽然问,雯写什么?诗歌还是小说?君说,雯什么也不写。那人就很惊讶,这个圈子里的人,什么也不写?君说,是的。雯不写,雯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那个新朋友看着桌子中间堆着的插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明白了,花瓶。是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