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阮坐在医务室唯一一张病床上,抬头看站着的尤席予。
“现在的心理诊断都是在床上进行的吗?”
尤席予耳朵腾得一下红了,一个是因为孔阮颇有歧义的话,一个是因为这次确实比较临时,所以没有准备专门的诊疗室。
孔阮作为新生代表,第一个进来接受尤席予的检查。
尤席予咳了咳,找了凳子坐下来与孔阮平时,眨眼间气场都不一样了,已经是进入了状态。
“之前你又说过你被强制剥离了情绪对吧?”
孔阮挑眉,这个说法还挺新鲜。
她点头。
“那你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对此感觉到不适?”
孔阮回忆了一下原主的情绪,继续点头。
“现在呢?”
摇头。
“没有不适,这样很好。”
尤席予语气依旧很温和:“你是说现在这样很好吗?没有太强烈的情绪也无所谓?”
“无所谓。”
尤席予突然紧紧盯着孔阮的双眼,在孔阮也注视他的时候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孔阮没有任何应激反应,甚至连瞳孔都没有变化。
她平静地说:“我感觉不到你想害我。”
尤席予收回手:“我可是心理医生。”
言下之意是他可以掩盖自己的企图。
孔阮反手拉住他的领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呼吸可闻。
孔阮轻暖的呼吸落在尤席予唇上。
“是感觉,我从来不靠眼睛看人。”
尤席予耳朵红透了,那红色渐渐爬上脸颊。
他有些慌乱地退开。
“如果……如果换一个人呢?”
孔阮皱了眉,笑了,却有些阴森。
“不可能。”
这下尤席予的脸色也凝重了一些,他手里没有材料,只好用手机调出材料再把手机递给孔阮:“做做这个。”
孔阮看了眼,是一份很熟悉的测试表。
前世原主做过,在她已经开始为了兴奋感而杀人之后,她当着心理医生的面做的。那个时候测试表的结果加上医生自己的判断,孔阮确认了自己是精神病态者。后来那个医生的右手也成为了孔阮的收藏品之一,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孔阮自己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这一世孔阮没打算瞒尤席予,也没打算和盘托出。
“做过。”原主的精神状态不会因为重生回十八岁就回到十八岁,但是有孔阮在,还是有一些改变的。
尤席予惊讶:“做过?”
孔阮点头,坦然地指了指自己:“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这个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和精神病态还不太一样。
二者都是属于缺乏同理心,缺乏责任感,情感感知能力极度弱化,但是对于他人的冒犯很敏感,而且会为了在正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不爽杀人的病症。
但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相比精神病态威胁性会低很多。前者往往缺少缜密的心思,受到冒犯的阈值也会高一些,也会从杀人中获得安慰与快感,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更片面,而且也和反社会行为不同,它不是已经造成的犯罪结果,患病者经过治疗引导有可能不会犯罪,甚至有可能治愈。
而后者,更多倾向于高智商犯罪,杀人的理由也不一而足,有时候杀人甚至只是因为无聊。强大的精神病态者往往非常优秀,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他们不仅更加可怕,而且,不可治愈。
尤席予眨了眨眼:“你怎么界定自己不是更严重的情况。”
孔阮笑了笑:“我甚至还要更轻。”
看见尤席予不解的样子,孔阮继续说:“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这句话的背后似乎隐藏了什么,尤席予不由自主想到了陈建的死。如果说杀他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算无缘无故。
哪怕这样,这句话也没有安慰到尤席予。因为对于精神病态来说,他们杀每一个人都不是没有理由的,在他们心里,自己不爽,自己想杀人都能说是正当理由。
虽然他们几乎算是陌生人,但是尤席予感觉到了从未感觉过的颤抖,不是害怕,他能够清楚的解析自己的情感。
他在担心,担心孔阮是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如果我真的做了呢?”孔阮仿佛可以看透他的内心,低声道。
尤席予抖了抖,有些慌乱。
“已经很长时间了,继续待下去他们会起疑的,明天……明天你再来。”
孔阮点头,收敛了所有只对他展现的表情。
“好,明天见。”
孔阮走出医务室,暖暖的阳光撒在她脸上,她抬起手臂挡了挡。
“阳光啊……”
像他一样,真让人喜欢。
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孔阮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崭新锋利的手术刀和橡皮章。
原主前世杀人之后,因为记忆中的虐待,往往会把死者的右手皮肤从手腕处开始剥离,然后防腐处理之后妥善保管起来,孔阮不喜欢别人的皮肤,觉得挺恶心的,所以上次杀陈建的时候剥皮是剥了,但是也直接用手术刀钉在了他身上,没有收藏的想法。
这两天她能感觉到一点原主残留情绪的不安,买了橡皮章,准备手工做一个纪念品。
她的手很稳,耐心地一点点凭着记忆很快雕刻着。
虽然是白天,女生面无表情的雕刻一张充满了惊恐的脸的画面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橡皮章上是陈建死前的表情。狰狞又可怖。
孔阮将完成的橡皮章放进一个小铁盒里,关上盒子拍了拍。
“别担心,你已经杀掉他了。”
那些不安奇迹般地消失殆尽,孔阮按了按脖子,躺到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