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景以柔走出宿舍门口时,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等到她进了食堂大门,更是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是什么,可是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并且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大家偷偷瞄过来的眼神里透着鄙夷,指指点点的,像是害怕她看见,又好像害怕她看不见,白白地浪费了这些看客“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正义感。
和景以柔形影不离的云尚飞,一路上嘻嘻哈哈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到了食堂,坐下后,心情极好地对景以柔说,“你看见没有?大家都在偷偷看我,他们都在嫉妒我呢!一个人长得太帅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能怎么办?”
景以柔敷衍着笑一笑,心想干嘛要说破?能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也没什么不好。景以柔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她很佩服云尚飞,他的眼睛,他的心好像带着转换器,能自动地把恶意的目光,转换成善意,不知道他是真的就看不懂别人的用意,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尽管云尚飞一直在没话找话说,可是景以柔一顿饭吃的还是索然无味。
他们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饭,往幻术课教室走时,经过一段长长的廊庑,两侧的石台上,坐了许多等待上课的一二年级学生,当所有人的目光或正面或侧面地瞟向她时,景以柔突然觉得很烦!她吓唬住了包括方沐卉在内的五个女生,可是她要怎么对付所有人?
她不过就想平平静静地做自己,为什么总会招惹这么多是是非非?好不容易从水球下解放了出来,现在又被大家的目光盯住了。
“怎么不走了?”云尚飞回过头,隔着几个女同学,喊道,“你这样,我们会迟到的!”
“我们?”站在景以柔和云尚飞之间的一个高个子的女同学,瘪着嘴,重复了一遍,脸上是一副“瞧,我抓到她的把柄了吧?”的窃喜。
景以柔近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只想逃掉,因为她太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没穿衣服,却被大家团团围住,看了个无遮无拦。
可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不能逃。
她就站在哪里,脑壳变成了装着热水的一口锅,水在里面翻腾着,慢慢地把脑仁煮熟。
旁边一个女生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还真不要脸。”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她到底勾引了几个?也是厉害了!“
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响起:“不要脸……”
“有翅膀了不起吗?”
“怪物……”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逃,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逃掉,她的守护使者会很失望,师姐也会很失望,就连小乖乖,她都没法面对。如果你这次逃掉,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是不是全都白费了?如果她自己躲起来就像妈妈把她藏起来那样,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从那间漆黑潮湿的地下室再次探出头来。
师姐说过,要做让自己自豪的事。小乖乖说:“我总得做点什么吧?让自己想想都开心的事。”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胆小的景以柔,她还是自己的守护使者,是师姐,是小乖乖……
于是,她朝云尚飞迈出了第一步,像是踩在烂泥里的第一步。
“别怕!你还有我,我罩着你!”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别人说你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你,我喜欢你,景以柔,走,勇敢地向前走,我们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的几句话决定不了你是谁!更加阻挡不了你走路!”
其实,当她迈出去第一步,就发现一步一步穿过人群,原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云尚飞问,“怎么满头是汗?”
景以柔躲开云尚飞伸过来的手,自己摸了摸额头,回答,“没发烧。”
“那就好,快!”云尚飞突然拉起景以柔的手,喊一声,“我们真的迟到了!奇怪,他们都不上课的吗?怎么都不走?是不是因为我太帅?你看看,他们都在看我呢!哈哈……墨白,你不走吗?”
景以柔循着云尚飞视线看过去,长廊的一角石台上,明墨白孤零零地抱着本大部头的书,在和她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他低下了头,就好像害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忙不迭地要和她撇清关系一样,景以柔突然觉得很生气,这个世界上,其他人都可以污蔑她,鄙视她,可是有那么几个人不可以,而明墨白是其中之一。
她盯着他几乎垂到书里的脑袋,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一下子窜到了她脑门上,她像是赌气一样,呼啦一声伸开了翅膀,问云尚飞:“现在,你还想飞上天看看吗?“
云尚飞当然不反对了,他为了这件事,不知道求了景以柔多少次,最开始,景以柔以各种理由搪塞他,再后来,她就直接拒绝,这次,他的愿望要成真了?
其实,景以柔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自己的翅膀到底能不能支撑起两个人的重量,何况云尚飞明显比她重多了。可是,她就想闹出个大动静,给那些人瞧瞧,包括明墨白。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拉着云尚飞,来到了院子的空地上,和云尚飞面对面地站着,她故意尽量伸展开翅膀,让半边翅膀看起来就有几乎两米长,赤红色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下更加美丽夺目了。
看热闹的人,哄一下,围了过来,然后她拉着云尚飞的手,憋住了力气,开始扇动翅膀起飞。
想想中,一飞冲天,站在云端收获掌声,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现实中,她用了吃奶的劲,才把胖胖的云尚飞拉起来,然后在筋疲力尽的她把云尚飞摔死之前,把他像丢沙袋一样,搁在了旁边重檐的房顶上。
景以柔揉着因为拉扯,拽的生疼的手指,心里一阵一阵地后悔,本来她是想给那些造谣的人看看自己的本事的,可是现在,弄巧成拙,真是太丢脸了。
“我们不下去吗?”云尚飞整个人趴在屋顶,用手紧紧地扒着屋脊,胆战心惊地问。下次他可再也不敢让景以柔带着他飞了,就这么点高度,就出现了三次险情,因为景以柔的手根本就拉不住他,这让他着实体验了濒临坠落的感觉三次,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挂在悬崖边上的人,脚下是空的,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唯一拉住他手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越来越狰狞,再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这种看着活下去的希望一点点地消失,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的感觉,比坐云霄飞车吓人多了。
云尚飞从来没有这么怀念过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见景以柔双手捂着脸,没任何反应,底下的观众也早在哄堂大笑之后散开去上课了,他挪到景以柔身边问:“下去的时候,我能不能趴在你背上?这样……嗯,这样安全,嗯……你还能轻松一点。”
景以柔没搭理他,半天,她抬头说:“不行,那样太难看了!”
“又没人看见……大家都走光了!”
景以柔终于睁开眼,往下一瞄,果然没人了,她抱着膝盖,就开始嚷:“这下怎么办?这人丢大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云尚飞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看景以柔这样闹过,景以柔一直都是乖乖的模样,就连哭,要么是躲起来的,要么声音很小,小到如果你不看她的眼睛,都很难察觉到她在哭。可是如今,她坐在房顶上,撒了泼?
“那个……嗯……”云尚飞手忙脚乱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师姐要是在就好了,师姐总能知道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师姐,我该怎么办?师姐,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