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上课,陶夭夭和黄梓晶站在朴韵的宿舍外等她出来。陶夭夭闲着无聊靠着走廊护栏上望宿舍楼之间留出的空间,白云蓝天像电脑里储存的日本漫画。
“听说你上次去看校庆名单公布时已经跟简羽卉有过节了?”黄梓晶突然在身后开口。
陶夭夭听后心里顿时不爽,记恨朴韵不守信用没按照她当初的叮嘱不要告诉黄梓晶,同时也下定决心以后任何事都不能告诉朴韵,因为从这件小事就能轻而易举表现出她这种人嘴巴不实且靠不住。
“我要出国一趟。”黄梓晶猝不及防又冒了一句。
陶夭夭别过脸望着她,对方显得出奇镇定,神情似不关她本人事同时也挨着陶夭夭靠在护栏上站着。陶夭夭不想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惊讶,反倒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时候?去哪?”
黄梓晶与她对视,说:“新西兰,应该是过段时间逃课去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听‘新西兰’陶夭夭明白她是去她男朋友那里。
黄梓晶的男朋友,到现在陶夭夭和朴韵都不太清楚,因为黄梓晶从来都不跟她们提及,偶尔朴韵多嘴问几句都会被她岔开话题,可陶夭夭还是从朴韵那知道她的男朋友比她大十多岁,听说还蛮有钱。此时陶夭夭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黄梓晶要莫名其妙的跟她说这些,便假装问:“你跟朴韵说了吗?”
黄梓晶回答:“不急。”
陶夭夭没再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黄梓晶平时除了朴韵在场还能说几句,一般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很难找到共同话题甚至无形的尴尬,所以借机假装望着天空,心里却希望朴韵快点出来缓解气氛。
“我两个月都没来了。”
陶夭夭听了这话,真觉得黄梓晶这个人难以揣测,要么在一旁隔岸观火看虎斗,要么一出声就一鸣惊人。
“什么意思?”陶夭夭很吃惊,那是因为不明白黄梓晶为什么又要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完全超出对方的做事风格。
黄梓晶盯得她发毛,半响才望着宿舍里的动机而后磨蹭的小声说:“前段时间认识了个上海男的……”
陶夭夭心中有数,还是探问:“做了?”
黄梓晶点头。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检查?”陶夭夭本能反应。
“我还没想过这些。”黄梓晶倒是一副没事的样子,这情形有点类似皇帝不急太监急。
陶夭夭语气急促地说:“你要是怀了孩子怎么办?知不知道打孩子很痛的。”
黄梓晶发怔地望着她好一阵,目光在她脸上转悠,若有若无带着笑说:“我……我没想过打掉。”
“生下来?”陶夭夭瞠目结舌。
黄梓晶坚定的点头。
“你疯啦?”陶夭夭追问:“你男朋友知道了怎么办?”
黄梓晶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我怎么会让他知道,我傻呀?再说他在新西兰,我在中国,以后的事情还说不一定。”
陶夭夭冷言说:“你还是小心点,上海那男的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黄梓晶点头,甚至用一种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为自己辩护:“我们俩是一个空虚一个寂寞,没办法,这很正常。”
“那你想怎样?”陶夭夭被她晦暗不明的答案弄晕了头。
“到时再说吧!”黄梓晶一脸无所谓。
陶夭夭还想说,可这时朴韵钻了出来凑到她们面前问:“你们在谈什么?”
陶夭夭无措回望黄梓晶,因为这个时候不是她开口的时候。黄梓晶倒是机敏,笑着说:“还不是为了过几天交的‘圣元旅游节’文案,你弄得怎样?”
陶夭夭站在一旁不露声色,暗想黄梓晶真是说谎不脸红,照这样不知她平时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反正朴韵倒是信以为真低头思忖说:“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老师说什么时候交?”
黄梓晶回答:“三个星期后。”
朴韵走在前面,抱怨:“一到学期末,各科的作业全都冒出来,快逼疯啦!”
陶夭夭依然跟在后面不说话,只能附和的笑笑。
这几天晚上她都是去完音乐学院D308排练后又马不停蹄急忙赶往石屋大学的综合第七教学楼C202。依然是最后排的老位置,隔壁依然是王皓晏。他俩已经熟络到可以相互嘲笑捉弄,陶夭夭甚至任由他像大哥哥一般敲打自己的脑袋。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跟王皓晏在一起很轻松自在,最重要的是做回了自己。一个真实的陶夭夭,不再需要忍受平常在其他人面前戴的假面具的束缚,终于能在每周二、三、四、五的晚上卸下这隐忍折磨的面具像个正常人呼吸一下正常人的空气。
陶夭夭眼中的王皓晏心表不一,外表沉稳显老,可是私底下像个内心单纯的孩子。他跟陶夭夭聊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包括他以前喜欢的一个老家的女生,在他的心目中女生就是他的女神,可惜他的女神已经结婚了。陶夭夭听到这,左臂撑在桌面,头靠于手腕,整个人重心倾于桌沿,懒散带有嬉笑的语气调侃说:“看不出你还这么长情。”
王皓晏也不反驳,认真回答:“那是。别看你们女生闹分手时哭得稀里哗啦,我们男生也会痛的,甚至比你们还惨,别尽骂我们不是东西,说我们是只会靠下身思考的动物。”
陶夭夭听他这话,忍不住捧腹大笑。
王皓晏看她这般光景,深怕被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所以立马使劲拽她的衣服。陶夭夭果然笑得眼泪溢出来,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拭,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那依你们男生的眼光,我怎么样?”
王皓晏知道她在问什么,回答:“不好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陶夭夭一副问到底的态度,逼迫说:“说吧!没事没事,就依你现在接触我这么长时间来说。”
王皓晏老实说:“其实……我只是依我的观点哈。”
陶夭夭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应该不怎么好,但还是装着无所谓,劝慰:“没事,说吧!”
王皓晏这下没顾虑的接着说:“其实男生刚一看是见到你会觉得很漂亮甚至动心,但是长时间相处下来,那种心动也会变得波澜无痕……”
陶夭夭听后的确失望,但出于礼貌点头回应,她自己的个性怎样她明白,这恰巧是男生们不喜欢的性格。王皓晏见她没有出声,依然接着说:“你不适合做男生的女朋友,更不适合娶回家的老婆,只能做一辈子的红颜知己。你太过于理性了,你的理性虽然可以在男人最困惑、最烦恼的时候为他们出谋划策解忧排难,可一旦是和他们结婚那种,你就会成为他们困惑烦恼的源头,甚至时间长了他们就会厌倦失去耐心。”
他的最后一句话一出,陶夭夭自己都承认:“我是太理性了。”
王皓晏突然凑近认真的问:“你有男朋友吗?”
陶夭夭摇头。
王皓晏又问:“那你谈过几次恋爱?”
陶夭夭迟疑,然后摇头。
“一次也没有?”王皓晏简直不敢相信。
陶夭夭已经习惯了别人听见这个回答后表露出的夸张态度。
“那你有没暗恋或者看见一个男生心动的时候?”王皓晏问。
陶夭夭望着他不敢说,当然不能说自己暗恋秦敦新。
“我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心动的感觉。”王皓晏突然将身子正对回讲台上的老师,正儿八经的嘀咕。
他极其认真的表情和带着浓厚的调侃玩闹的语气让陶夭夭哭笑不得,一时气不过抬手就在他的大腿上使劲猛揪,王皓晏痛得疾风骤雨般跳起身,惨烈大叫破晓划空,课室里原本闹哄哄的状态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将头朝后转,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陶夭夭起初还躲着偷笑,可见情况不妙吓傻眼低头不敢吱声,没料身边传来王皓晏迟疑的声音:“我……我要去厕所。”
话音刚落,课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混闹,也夹杂着不少讽笑奚落。陶夭夭本还担心王皓晏会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毕竟她做的太莽撞没有考虑后果。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越来越好,陶夭夭慢慢放下对他之前的所有防备戒心,甚至用A、B、C、D……的代名词来形容身边人的关系向王皓晏诉说一些故事,虽然她总是会有意且不留痕迹的表明这只是朋友的朋友发生的事,可她既然能开口跟一个外人说深藏内心的那些事,才发觉原来跟从不相识的人相处交谈是如此的轻松,而且跟男生相处比跟女生相处简单,不加掩饰,不攻心计,不需避忌,毫无利益牵绊。
私底下想,如果没有出现秦敦新,她会喜欢上王皓晏,至于郑斯舸,说白了陶夭夭只当他是拉进自己与秦敦新关系的跳板。
而王皓晏每回耐心听她讲所谓朋友的朋友的故事,在她看来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至少他能帮她分析人际关系的利弊,例如他对陶夭夭曾说过:“既然你朋友觉得B有本事,以后也会发展的不错,只不过是你朋友自己看不惯B平时的做法,其实说实话你朋友就是有点见不得别人好罢了。这又何必了,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受罪,这个社会关系复杂,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说不一定你朋友以后也有求B办事的一天,何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人还是要把眼光放长远点,话说话来你朋友就是把面子看的太重……”
这个B不用多解释,自然是指黄梓晶,陶夭夭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有时会突然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的心眼会变的这么坏。可思前想后又得出结论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不是所有的坏人生下来就本性恶,而是被周围的环境形势所逼不得已而坏之。那么她之后决定做的每一件事都没对不起任何人,只不多是在遵循这个复杂而又现实的世界里强者生弱者灭的生存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