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闻名的K大,某栋男生宿舍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了响彻半空的怒嚎——岑逐烟你个混蛋,又拐了老子的图书卡,老子诅咒你迟早被图书馆的书海给淹死,出门被车撞死,喝水喝到呛死——
而此时走在路上的岑逐烟无端的打了个喷嚏,他走的太快没有留意旁边有个穿戴奇怪的男子斜着一双压在黑色帽沿下的眼睛黑黢黢的打量了他一眼。
那男子穿着一副像是从某个剧组跑出来的服饰——棕黑色的外衫,外面罩着一层薄的黑纱,纱周裹着紫金色的丝线,那丝线一看做工精细,却不像是我们这个年代里有人会做的样子。而乌黑色的大斗篷从头到尾给他罩了下来,让人感觉他像是溶在一片黑暗里。
周围人都看到了这个人奇怪的服饰,对这黑衣人指指点点的,有的甚至还拿起手机准备拍照上传朋友圈,就岑逐烟行色匆匆的,压根没留意周遭的一切。
黑衣人像是刚染了一头红色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几根红色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沿着乌黑的斗篷垂了出来,他并不关心关心周遭人对他的窃窃私语,一双眼睛怪瘆的盯在岑逐烟的背后,眼神追逐着他,突然他伸出了躲在斗篷里的黑色舌头舔了舔,暗淡无神的眼里似乎有跳跃的火光闪了一下。
岑逐烟渐行渐远,丝毫没有发觉背后那令人瘆得发慌的目光。他手里揣着室友的图书卡,一路哼着小曲颇为悠闲自在的往图书馆走去。
K大的图书馆与K大的文风一样建的庄严气派,一股浓浓的学士之风,岑逐烟进去的时候虽说刚过八点,图书馆里早已人影憧憧,一个空的位置也没有了,确实是座无虚席。
岑逐烟到也不在意,他平常逛馆皆由心性,兴致好的话就算没有位置他也可以泡在馆里乐呵一天,兴致不好,他也不会强求自己泡馆,该干嘛干嘛去。
今天正好他心情不错,想到早上他顺走室友的图书卡,在回忆了一下那货鬼哭狼嚎一副不共戴天的囧样,岑逐烟嘴角微扬,薄薄的红唇映着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给他清俊的外表添了几许生动。
岑逐烟看书有自己的习惯,他总是先光顾五楼的那几排与他专业相关的书籍,他看书神速,一目十行,余下来还有时间他便到处溜溜,看到感兴趣的就抽出来瞄一瞄。
昨天他刚把教授交代的一个课题研究做好,今天有大把自己的时间,他没有上五楼,而是悠哉悠哉的走去六楼,上了楼梯口,拐过前面的几排图书,一路往里走,走到最尽头,赫然竖立在那边的图书柜明显与别的地方的不同,看起来更为老旧,岑逐烟站在面前,莫名的觉得好像穿过时光机进入了邈远的古代。
想起来K大在全国享誉盛名,却又个与众不同的做法——那便是进去他们图书馆六楼的权限只开通给那些从本科开始就在K大的,像岑逐烟这种研究生的时候进来的,K大给的图书卡没有开通通往六楼的权限,但是他室友就不一样了,他室友的图书卡可以直接打开六楼图书馆的大门,这就是他为何要拐走室友的图书卡。
他站在书柜前,食指小心翼翼的随着目光一排排滑过,突然,一本黑色鎏金的图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本书通体乌黑,却泛着一股耀眼的金色光芒,能从众书中一下抓住别人的眼珠。
岑逐烟绕过别的书,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那本书,那书竟像是有生命般,岑逐烟只觉得好像被毒蛇蛰了一口,他缩回手指,惊愕的看着指尖的红色伤口,“我不是在做梦?”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指上那慢慢沁出来的鲜红血珠,“我真在做梦!”说完,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居然……会痛!”
岑逐烟刚刚还沉迷书籍的迷离眼神出现一瞬间的迷蒙,他喃喃道,“肯定是前几天被教授那边催课题,催得紧了,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他顿了顿,“可是幻觉怎么会痛?”
说完,他在看了一眼指尖的鲜红,缓缓的伸到嘴里用力的吸了一口,“妈的,痛死了!”
喊完,他一向清凌疏离的瞳底渐渐腾起一丝骇意,“这……不是梦!”
岑逐烟反应很快的转身立马要离开这里,虽然他一直是一个崇尚科学的知识分子,但是当实在怪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身为知识分子的他第一个是遵守本能逃离这里。
然而,他却不幸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步伐,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钉在了原地,而内心像是有一股声音在引导他去翻开书籍。
岑逐烟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压下那种强烈的要翻开书籍的愿望,直觉告诉他一旦书籍被他翻开会有很恐怖的事情等着他。
他强定心神,逡巡了一遍四周,却发现周围光影琉璃,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而心中那股召唤他翻阅书籍的愿望愈加强烈,岑逐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不受控制般慢慢的伸向书籍,就在指尖要碰上书沿的瞬间他猛然惊醒,慢慢的要缩回自己的手,却缩不回去,但手也没有再进一步,他心中暗嘘一口气,嘴里被他咬破好大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嘻嘻——”偌大的图书馆突然冒出一个声响,岑逐烟被吓得一激灵,手差点不由自主的就要碰上图书了,他稳了稳纷乱的心绪,发现声音不是来自别的地方,正是由眼前这本图书发出来的。
“嘻嘻嘻——”那图书似乎发现了岑逐烟发现了声音是由它发出的了,更加肆无忌惮的唱了起来,真的是唱,像是长期不受大人注意的孩子终于引起了家长的注意,兴奋不已的哼唱着:“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不断的如此重复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岑逐烟这个人有个别人难以企及的优点——那便是接受能力超强,哪怕是超越自己理解范畴的、像是现在这样的堪称恐怖的事情。
或许与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岑逐烟的父母关系非常不好,小的时候经常在他面前大打出手,那个时候小小的他要是不把自己藏好,总是不免被殃及池鱼,他父母打架一旦看到他,双双眼底流露出的那种嫌弃的眼神,好像他就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最脏最恶心的垃圾,小的时候他总是在父母打架的时候也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他也曾经像别的小孩一样期望着父母对自己小孩的多加疼爱,但是每次换来的却是父母的毒打与及狰恶。
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父母打架的时候把自己藏好,那两个人打着打着,家里的门被人大力的撞开,然后他亲眼看着一伙人活生生的把自己的父母打死,他以为他会很难过,却发现自己竟然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此,小小的岑逐烟遇见再可怕的事每每回忆起这一幕就再也觉得世间没什么——没什么让自己牵挂,没什么好害怕……
然而,长大一点的岑逐烟逐渐养成自己的心性,之后遇见令自己害怕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那一幕了,而就在刚刚他又想起了那一天那两个人被人活生生的砍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当时小小的他就躲在电视柜里面,透过孔缝,电话就摆在旁边不远处,而当时的他却一点也不想拨打110求助电话。
岑逐烟晃了晃头,似乎想把许久不曾想起的记忆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他眼神慢慢恢复了一向的淡然,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图书,重复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咦——你刚刚不是还挺害怕的,”孩童般天真的声音在整栋楼层里空荡荡的响起,对方似乎不太满意他不甚害怕的模样,声音像小孩在发脾气,“你不害怕,那就不好玩了,”对方顿了顿,声音慢慢尖锐了起来,“之前的人一个个都很害怕的很害怕,你不害怕是不对的不对的……”
尖啸的“不对的不对的”一直在岑逐烟的四周回响,声音像是在他的耳膜边横冲直撞的,搅得他生疼难受,他痛苦的皱起了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言,对方顿了顿,然后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起来,“咳咳咳,年轻人,你是老朽等到的第一百个人,前面的没有一个不被吓得言语不清的,像你这么淡定的老朽还是头一个见。”
“爷爷,爷爷——”突然刚刚那个孩童的声音闯了进来,“这个人不害怕不好玩,不好玩,囡囡不喜欢不喜欢!”
“囡囡不喜欢,那爷爷让他早点进来陪你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爷爷最好了!”
岑逐烟似乎还听到了孩童欢呼跃雀的拍手声,他还沉浸在图书不止一个人的这种奇怪的情境里,突然,脚底像是被强力的吸力黏住了一般,他被迫的往前移动,一步一步的靠近图书。
他艰难的左右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图书在他眼前自动打开,金晃晃的字一个个从书里蹦了出来,它们在岑逐烟的眼前跳动着翻滚着,然后突然一个个急匆匆的朝他飞驰而来,他躲不过,只能看着它们一个个的在自己身上横冲直撞,却感觉不到痛意,从岑逐烟身体打进去的字慢慢的变成一股金色的流光,越来越多的字像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穿过他的身体,然后变成越来越盛的金色流光,当书里最后一个字穿透他身体的时候,悬在半空的图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飞速的在他眼前翻飞了一遍,最后一页翻完,图书突然咚的一下砸到了地面上,在看岑逐烟,他浑身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中,光影迷离,光斑炽盛。
“进来吧!”
老者喊了一句,笼罩着岑逐烟的金光便如有生命的灵蛇般唆的一下带着他冲进掉在地上的书里。
最后一丝金光冲进书里的时候,再无岑逐烟的身影,而原本滑落在地的图书慢腾腾的从地上升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回到原来位置的图书又传起那位老者的声音——年轻人,老朽只提醒一句,任何人问也别说出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