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神经均是一紧,靳清平急迫问:“你是如何得知?”
池不群如实道:“南疆姜鱼曾被捉于大樊山中,说有一陌生人向他喂下蛊虫,并认出他与姜灵均有关,后阿诺姆解开并将蛊虫带在身边,南诏军逼近关卡我们几人反程中,蛊虫出现认主反应,阿诺姆便留下记号将其放出,而此人恰好身上染有所做标记。”
“可知那人现在何处?”李照京紧急插话问道。
池不群道:“那人似是觉察到我的怀疑,借混乱战局假死逃走,尚不知现在何处。”
真是个狡猾的的对手,借战局诈死躲避踪影,让人意想不到。靳清平回思池不群所讲述的内容,疑惑其中一点问姜鱼:“你说那人认出了你和阿均?他的原话是如何说的?”
姜鱼微垂着眼看不清内中光彩,片晌略是无力说道:“他说‘你长的真像她,鼻子和嘴最像,可惜她死了’,还说‘你忘了?姜灵均带我见过你’。”
姜灵均亲自带苏摩见过姜鱼?这事情让靳清平都没想到,恐她当时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头,才误给对方露了行踪,思量一圈对众人道:“今日讲了如此长的往事,想大家也是听的耳疲,先行回去吧,我同你们二人再说几句。”
只留下李照京和池不群,告退了其他人。
姜鱼自始至终都是静默不主动讲话的状态,最后一个退出房间带上门,沉着头走到屋外空地,轻飘走了几步停住脚,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转过屋子,消失在了原地。
过了不久,池不群与靳清平说完出来,心里也是在意姜鱼的心绪,满寺寻人要安慰他几句,远远看见王适在仰着头望着寺中正厅的上方,上前问道:“姜鱼在哪里?”
“少卿。”王适转头问声好,嘴和眼光向上一撇道,“在屋顶坐着。”
池不群也循着对方视线望去,就见一缩小的身影坐在屋脊上头,眼睛轻视前方也不知在看何处,心里又是几分无奈,让王适先去抄录间帮忙,自己也运轻功踏上屋顶,轻轻走到人旁并肩坐下,假意同样望着前方,余光在打量姜鱼的表情。
很意外,姜鱼表现的十分平静,不过也有些平静过头。
心事一直憋着无处发泄,时间长了容易憋出内伤,池不群略一思索开口轻唤对方姓名:“姜鱼。”
少顷,对方才开口说道:“你没告诉我啊。”
他是在指张子由一事。池不群一顿也不知怎么回答,让他知道,怕他当时冲出去和对方拼命;不让他知道,但瞒着也迟早会暴露,思来想去还在攒词,对方接着说道:“也对,是我自己没发现,只能怪自己太蠢。”
“不,若不是靳前辈讲出前事,我也不会十分确定那人就是背后头领。”池不群当即宽慰道,看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酝酿半天问出一纠结的话题,“你,恨他么?”
“你说谁?”姜鱼斜眼问道。
池不群垂眼一顿,说道:“姜寒鸥。”
姜鱼眼光转回前方静思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实说,我没有多大感觉,从来没有交情哪来的恨不恨,虽然他要杀了娘,但是最后放了娘和师父离开,这点倒是要谢谢他老人家没有赶尽杀绝。”
池不群听玩不觉轻笑几声:“呵呵呵,还真是有你的想法。你说的对,从来没有交情,又何谈有怨恨。”
“况且他最后战死沽海关,也算上天给他的报应。”姜鱼随意一说也是几分好奇问道,“话说是哪个神仙为民除的害?”
池不群回道:“定安侯沈绩丘。”
“……”
姜鱼被这个毫无预兆的直白答案噎了一下,嘴角肌肉尴尬一抖,继续望着前方风景吹风,池不群也是在旁没走,同他看着皇城的街景,直到天边泛起蒙蒙霞色,姜鱼才站起拍拍身上风带来的尘土,突然说道:“池不群,跟我去个地方。”
池不群面转向对方问道:“哪里?”
“津州。”姜鱼视线直直盯着北方说道,“当年的事还没有找到真相,不是吗?”
池不群心里一声笑,回道:“嗯。我也正有此意。”
“那就说定了,明天出发。”姜鱼抛下一句命令,转身要跃下屋脊,即将走到瓦边,忽然又停下说道,“还有一件事。”
“嗯?”刚站起身的池不群略是不解望着他。
姜鱼背对着人说道:“你应过的三件事我才用了一个,接下来说第二个。”
池不群问道:“是什么?”
姜鱼道:“允许你以后喊我‘小鱼儿’。”
池不群更是奇怪:“为什么这样说?”
“除了娘,你是唯一这样喊过我的人。”姜鱼一耸肩吐出口气,转头带着释怀笑道,“就这样一直喊下去吧。”
说罢身影一闪,纵身跃下房梁。
池不群发呆的望着从檐边消失的身影,有些迷惑,也有些惊讶,静立着想了许久,嘴角勾出一浅浅的笑容,对着前方轻声回道:“好。”
心思各异一夜未平,翌日清晨,几人在天衙寺大门前整装待启程。
姜鱼打着哈欠最后一个磨叽到前场,眨巴几眼清醒,看见靳清平、池不群和李照京三人早已在门口等着,快步跑上前,挨近意外发现还有两人遮挡在几人身后,是王适和狄通。
“师父?长卿?你们怎么在这儿?”姜鱼纳闷问道,他明明记得昨天只跟池不群一人说过去津州,今天早上呼啦啦冒出来好几位,斜眼一瞟某个人问是不是他干的,看对方无奈一笑,明白了几分意思,这是来为自己送行。
靳清平严肃道:“你马上要走了,师父也没啥送的,走之前还是要嘱咐几句,在外千万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发现势头不对立刻撤走,莫落入敌人包围中。”
姜鱼点头记下话语,想起好不容易见到师父一面又要分开多时,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刚压住泛上来的不舍,对方接着前话说:“还有。”
说着伸出一只手摊在面前,姜鱼正不解这是何意,就听头上传来答案:“把我的寺牌还我。”
“噗——”四周不约而同漏出一声窃笑。
姜鱼嘴角一抖,这句话把不舍之情冲的一干二净,从怀中摸出靳清平的寺牌重重拍在他手心里,拽过一旁的马缰扔出四字:“您老回见。”
“多少年了,还是这个老样子。”靳清平半是调侃半是随意说句,走到臭着脸的徒弟身旁想他勾起小指,姜鱼瞟一眼这个奇怪动作,没好气问:“这是干啥?”
“做个约定吧。”靳清平若有所思的笑道,“当年你的娘亲也是这样向我们做的约定,可惜只完成了一部分,剩下的要靠你们继续走下去。”
姜鱼盯着眼前被岁月洗礼过的手,凝视几秒抬手勾上,象征性摇晃几下道:“留在天衙寺吧,以后我还能见到师父。”
说着咧嘴一笑,让对方不由一晃神,错愕间,仿佛又回到当年两人拉钩的场面。
啊……果真是上年纪了……靳清平头一次感到眼角有一点湿意,拍拍姜鱼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几句,转身最后送出肺腑之言:“平安回来。”
不再继续寒暄,简单一礼,目送着四人离开天衙寺。
“照京啊,你说人老了老了,还真是越来越胆小。”靳清平望着四个背影感慨道,“以前不怕的事,现在反而一件也不想让它们发生。刚才你怎么没说几句?”
李照京也是望着四人道:“靳前辈已经叮嘱过也无需多言,望他们平安回来。不过姜鱼方才说的,你有何打算?”
靳清平思索着转身,抬头望着前场正厅檐下,那个眦目张口、威严八面的狴犴头像,凝视良久化为一笑,感慨说道:“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几人驾马从北边的建福门而出,驾马不敢停歇一直赶到正午时分,路过一家摆在路边的茶摊才停下稍作休息,点了热面吃饭的功夫,姜鱼目光上下打量王适二人几遍问道:“我说,你俩为什么要跟着来?”
王适吹几口气吸溜一口面条,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再怎么说咱俩也是患过难的兄弟,又是同乡,能出力就出力,况且你和少卿两人势单力薄,中了埋伏咋办,多个人不是多个帮手。”
“老王你说的竟然让我有一些感动。”姜鱼说着去拉王适的胳膊,伸开转向自己,“这些话不是你提前写在手上照着读下来的?”
“害!”王适及其委屈的嗤一声,打开对方的手道,“我这可是真心话,不信你问少卿。”
姜鱼头转向池不群,对方点头如实道:“确实是王适主动请缨一同前往。”
“哦。”姜鱼明白这个,又用下颌指指另一个人,“那他呢?”
“老狄他……”这次王适面色显得有点不自然,尴尬嘿几声想打个圆场,就听对方直接戳破道:“我是被他拽来的,怕路上缺了人保护。”
姜鱼一听顿时不客气的哈哈嘲笑,挨近拍拍王适后背调侃道:“老王,咱不怕,真出了事小爷护着你,哈哈哈哈。”
王适撇眼看几眼心里一合计,转而立刻一副讨好脸贴上去,说道:“头儿这可是你说的,小弟以后就跟你混,跟在你身边,绝——对——安全。”
“啧。你这脸皮前后变得倒快。”姜鱼甚是佩服王适这种厚脸皮,真是哪有好处往哪贴,八成是能猜出遇难池不群肯定不会不顾自己,才答应如此迅速,这种人,该说他是聪明还是狡猾,心中评价几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你和老狄都在抄录间帮忙,那你俩走了,剩下贺年一人岂不要累死?”
王适却回道:“大贺今早早就走了,少卿安排了其他人誊案卷。”
“走了?”姜鱼奇怪的看着池不群,“贺年去了哪里?”
池不群道:“今早他与芦槿、阿诺姆还有华老一同前往襄州。”
去了襄州?姜鱼煞是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去襄州?”
池不群回想昨天几人出去后的事情,说道:“昨日你们出去以后,我们几人又整合一遍所有线索,此时华老突然开口问阿诺姆的来历,我便如实告知,他听完后的表情几分异样,沉默良久说道他要去襄州,并指名芦槿和阿诺姆一同前去,我觉其中藏有隐情,便让贺年一同跟了过去记下整件事,方便推断线索。”
“这个华问生,还真是藏着一肚子的故事。”姜鱼不禁有些感慨,一个花甲之龄的老人,背后的秘密还真是多。
池不群有些轻笑的喝口热汤,有意无意说道:“如果他们此行顺利,说不定我们能知道挑起整件事的重点之处。”
“你是不是又藏着什么情报?”姜鱼歪头不满瞅着池不群,觉得这家伙明明知道一肚子信息,就是藏着死活不说,“仙人”的提示也是,张子由是“苏摩”的事情也是到最后才做个时候诸葛亮吐出来,不觉有些气,“知道就快说!现在别藏着掖着。”
这次池不群很坚决的摇头道:“我答应一人,暂不对任何人讲。待此事查明,方可说出。”
“切。”姜鱼不屑一哼,低头扒面条不再搭理,三人简单休息,启程准备继续向津州出发,这时刚招待完身旁客人的茶摊小二路过身旁,职业习惯的跟几人搭了几句话:“几位客这是休息好了,看客赶的匆忙,不知是要去哪里?”
王适嘴快说道:“津州。”
“客是要去津州?”茶摊小二不觉语气变得几分惊奇,池不群觉察的看人一眼,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茶摊小二随意摆摆手道:“倒不是多奇怪,只是现正是天儿冷的时候,前一会儿刚下了雪,客穿这身衣服去津州可是要挨冻的,不如去前面的镇上多添几件,免得赶路着了凉。”
“多谢店家提醒。”池不群谢过对方的好意,却还是有些好奇道,“我记得之前津州并没有太过严寒,听说与皇城并无太大差别,为何你说的如此寒冷?”
茶摊小二也是说不清楚,只是含糊回道:“害,也是听老一辈说的,说自从津州发生一件事后,这冬天就一直这么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