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生听闻心里咯噔一跳。
怎么只是被划了一个小口子,身上会变成那副模样,想起停尸房中的三具尸体,不由喃喃道:“难道,他们三人是这样死的……”
“别瞎说!”李端开口打断他脑中的念头,正经问道,“你当真不清楚是如何搞成这样的?再仔细回忆一番。”
“我真的不晓得。”贾云生也是几分惊慌几分迷茫,循着昨日的事情回想道,“昨天未追上那名人影,转头没走几步就感到脖后有些刺痛,抬手一摸发现手上有几点血,误以为是草木所致,便一直没放在心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碰伤地方。”
莫不是那个暗中监视的人做的手脚,如此相似的伤口,大概那三名乞丐也是对方所为……靳清平眼光一沉,对两人道:“去那个村子,看它附近有无可疑身影!”
其他两人也感觉到昨日躲在树后的人也不像是简单之辈,利落上马调头奔向路过的那处村庄,绕着村庄四周的荒草中仔细搜寻,希望能发现与那个黑影有关地些许蛛丝马迹,兴许找到他,三名乞丐离奇死亡的原因和贾云生身上突然出现的怪异现象都能迎刃而解。
越向山中走,地上生长的枯黄草木越高,几乎长到及腰的高度,三人纷纷抽出横刀一边拨开前方丛生的草木一边凝神搜寻,靳清平和两人分散开行走,随手无意划开前面的一片区域,忽地前方荒草丛中莫名抖动一下,一个人的身影蹲藏在遮掩草影之中。
察觉旁侧有人来,蹲藏在草中的身影窸窣几下,似乎要站起逃走。
靳清平当即快人一步,一挥横刀抵在身影肩头,紧靠着对方的脖颈位置,严声喝道:“出来!”
话落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从草丛中站起,一双明亮的圆眼局促不安的乱看,手中抓着几株草药,呆站在面前。
对方现出真身,让靳清平倒是有点意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小女孩,尚不及豆蔻之龄。
女孩眼神四处乱瞟,无意间扫到对方腰间系的东西,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事情般,眼光当即定在一处,揉了揉眼仔细一打量,带着惊讶问道:“你是天衙寺的人?”
靳清平同是略感惊讶,见女孩瞧着自己腰间,奇道:“你认得这牌子?”
“嗯!”女孩欢快一点头,乐道,“爹说过,天衙寺的人都带着一块画着怪物的圆牌子。”
靳清平对女孩的形容有些发笑,能把公正严明的狴犴随便说成怪物,果然是小孩子才能道出的无邪童言,再一想,能认出天衙寺的圆牌,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收了横刀问她:“你爹能认得这牌子,当真是见多识广,还问他怎么称呼?”
“你问这个作甚?”女孩俏皮一歪头,一副天真不懂的模样回问,不过靳清平能敏锐觉察出,女孩的眼底散出了警惕的光芒,在提防他。
还真是有几分机灵的丫头。靳清平心底一笑,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名为靳清平,是天衙寺内的少卿,你看,这牌子后面都写着,可不是假话。”
女孩在原地内挪窝,伸头瞅瞅寺牌翻上来带字的一面,看对方话中和木牌上文字内容一致,这才卸下身上的警惕说道:“我爹姓姜,大家见面都喊他将军。”
姓姜又称呼为将军,恐怕女孩说的人就是北宣将军姜寒鸥,靳清平心中大为意外,在着荒郊野外竟能遇到北宣将军的子女,这一幕还有点似曾相识感,不过他的子女又怎会在这野外?周围也没有家仆跟随。靳清平不禁问道:“你既是北宣将军的女儿,怎么会一人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没有仆人跟随?”
“嘘——”女孩立马竖起一指贴在唇边,做一噤声动作示意对方小声,挨到靳清平跟前朝他招招手示意蹲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正经说道:“我是偷着跑出来采药的,爹手下有些士兵生病了,我要采药回去给他们治病。”
“噗呲。”靳清平听完没忍住漏出一声笑意,虽然女孩早就过了垂髫年纪,不过这行为还真是莫名善良又可爱,亲自偷偷跑出来给士兵采药,倒见得本性纯真,不由想逗她几句:“那你可说说你采的药,能治士兵的什么病症?”
女孩嘟着小嘴认真回忆,心中整理要说的话语,片晌后说道:“当然能解毒啦。我听爹手下的几名士兵说,军营里有人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块一块的红色,还开始发烂,他们一定是中毒了,吃了药一定就没事了。”
此话一出,靳清平眼中闪过不可察的光芒,身上皮肤突然出现一块一块的红色,并且开始出现溃烂的现象,这不正是贾云生身上出现的现象,两者莫不是同一人所为……转而问女孩:“能否劳烦你带我去找你的父亲,了解一些情况?”
女孩一听当即噘着嘴明显不乐意的表情,小声嘟囔道:“我不想去,爹发现我偷跑出来,肯定会打我的,爹生气可吓人了……”
看来这北宣将军面对敌人是冷面无惧,对自己的子女也是颇为严厉,靳清平想了一下,想到个折中的主意说道:“这样如何,你带我去见你的父亲,若是他生气处罚你,你替你挡下如何?”
女孩眨眨眼疑惑看着他:“真的?你说话管用?”
靳清平道:“若是他能看我官职的几分薄面,那就算管用。”
女孩皱着小眉头衡量半天,瞅瞅腰间的乌木圆牌,又打量几眼靳清平的脸,纠结半天伸出小手道:“咱们拉钩,说话要算数,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靳清平一口答应,同样伸出手勾上对方的小指,拉几下盖了印章,带着女孩去找其他还在搜索的两人,李端回身就见对方牵了个女娃娃过来,指着小身影纳闷问他:“这小娃娃是从哪来的?”
靳清平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回答道:“这位是北宣将军的子女。”转而问女孩:“该如何称呼你?”
“姜灵均!”女孩一抬头带着小傲气回答,“大哥哥可以向他们一样,喊我阿均。”
“北宣将军的女儿?!”李端溜出一声惊呼,扯近靳清平压低声问他,“这小孩真的是姜寒鸥的女儿?将军的女儿怎么会在这儿?”
靳清平点头,对李端说道:“她一眼就认出天衙寺的寺牌,若不是家中人与朝廷有关,怕不会认的这么清楚,而且她说军营中有人也出现云生身上的情况,这或许是同一人所为。”
“军营中有人也出现类似情况!”李端垂眼略在思索,之前进军营打探三具尸体的情况,军营内的将士倒没有显露出奇怪的神色,姜寒鸥也没有表示出异样的表情,仅凭一个小女孩说的话去猜测断定,决断是不是有些轻略,上下扫视几眼女孩,疑惑问,“可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说的话一定清楚?”
话说玩突然觉得腿一疼,低头一看,女孩嘟着小嘴一脚踢上自己的膝盖。
这一脚倒是没多少力道,没有多少痛痒,但被无缘无故挨上一下,李端还是郁闷牢骚一句,不明白她的意思:“嗨你这小娃娃,这是做什么?”
“我才没说谎!”姜灵均说着扑到李端面前对他又踢又打,直扑腾着嚷道,“我看见有几个士兵身上露出了好多烂的地方!我又不是瞎子!”
“好好好我信了,你别闹了。”李端边说边跳着躲闪开这个气鼓鼓的小孩,别看这个小丫头只是胡乱打闹,但闹腾起来还真是有种势如疯虎的架势,不被靳清平拉开不放手,真不愧是将军的孩子,血液里流淌着杀敌的势头。双方间的争执终于平息,靳清平又找到不远处的贾云生,将事情前后一说,明了这处疑点,三人带着女孩又折回燕河旁的军营。
骑马渐进,就看几名士兵从岔路口匆忙而来,面色均显严肃,简单交谈几句又四散开,其中一名向着三人走来,坐在靳清平身后的姜灵均歪头一见走来的将士,当即又把伸出的头缩回去,动了动身子尽量藏在人后,嘴里小声嘟囔着碎碎话语。
靳清平觉察到身后女孩的小动作,心里懂了她的小心思,在人马即将相错的时候,勒住马调转几分马头,刚好把身后人藏在视线的死角,同路过士兵打一照面,目送着人走远,这才开口提醒:“他走了。”
缩在身后头紧抵在自己后背的姜灵均听闻,动了下脑袋小心抬头,回头一看背影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士兵,呆了几秒恍然大悟是前方男人出手帮忙,嘿嘿一笑道:“谢谢大哥哥!”
“嗯。”靳清平回了一句,策马继续赶路,同时向女孩问道,“你很怕姜将军?”
“也不是。”姜灵均歪着头伸向前方努力对向靳清平的面前,说道,“爹平常很好,但是生气的时候可凶,,会用板子打手心、抽腿后面,用很大力气,可疼了,我不想挨打。”
靳清平又问道:“可你是出来采药,这样也要挨罚?”
姜灵均这次缩回脑袋,耷拉着脸丧丧回道:“今天爹去别的地方,是我闹着小戎带我来军营玩的,因为平常爹都不让我和哥哥随便出门,所以按理我不能乱跑。”
“你的哥哥没有一同来?”靳清平接着问。
姜灵均回道:“哥哥生病了,在家里养病,已经好多天不出房间了,我都不能随便去打扰他。”
“是么,那你可要多将一些趣事讲给你哥哥听。”靳清平随意应一句,看离军营也只有不远距离,便不再继续同姜灵均说话,走到前方向值守士兵一亮身份,士兵照例先去向长官禀报,三人在门前稍等了片刻,从内快步杀出一散着威严怒气的身影,姜灵均一见来人,呲溜窜到靳清平身后吓成一团,扯扯他的衣角示意让他替自己挡住。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姜寒鸥。
“靳少卿,还有两位,别来无恙。多谢三位寻到小女。”姜寒鸥客气招呼过三人,双目一瞪靳清平身后露出的不同样的布袋角,严声喝道:“出来!”
身后人轻“噫”一声顿时抖了一下,紧拽着靳清平的衣服战战兢兢的歪出一只眼睛,可怜巴巴眨着凝望对面忍藏盛怒的脸,小心微弱的喊了一声:“爹……”
“过来!”姜寒鸥又是一声严喝,姜灵均撇着嘴不愿意挪出自己脚步,又暗暗晃晃靳清平的衣服,身前人开口道:“姜将军先莫气,不如听听阿均的话如何?”
姜寒鸥望了躲闪的小脸一眼,似乎是买了靳清平这个面子,稍微压下几分怒气问:“你想讲何话?”
姜灵均小声支吾说道:“我……我去采药……想帮忙,我……我看见有的士兵身上一块一块发红,红的地方皮还烂了许多,就,就想帮他们治病……”
姜寒鸥听闻当即一皱眉,似乎不相信自己女儿所说的事情,刚要开口在喝她几句,靳清平抢在前面说道:“我们三人折回,确是为送阿均回营,同时也有一事相问,阿均话中所说的症状,当真在军营内发生?实不相瞒,此症状与我们调查的一宗案件有关,将军若清楚请务必告知。”
“并无此类事发生。”姜寒鸥当即一口否定,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对三人回道,“小孩子的童言并不当真,许是士兵出战负伤被她撞见,误当成此症状。”
“我,我没撒谎,他们真的有……”姜灵均弱声替自己争辩,就听姜寒鸥一句“住口”,接着乖乖闭上自己嘴巴,灰溜溜缩在后方不再说话。靳清平眼底帮着别样神情打量姜寒鸥几眼,觉得事情有点古怪。
对这个问题一口否定的如此之快,也不向周围士兵询问几句就肯定没有,像是知道自己会问此类问题似的,早就准备下答案,难不成他藏着些什么事?心中在猜疑思量之时,就见一士兵从后急急赶来,附在姜寒鸥耳边低语几句,对方的神情一凝,转身对后方的几名随行士兵道:“送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