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墨寒逃离追杀后的第二日清晨,三人继续踏上了回蜀中的路途。一路平安,再没有遇到过风波。
回到家中已有数日。这些天来,唐晚烟除了吃饭、看书,基本就没有迈出过家门一步,就连散步的范围,都只限于自己的院内,这让一向性子淡然的她,都有点忍耐不住。
原因无他。那日在客栈内,逃犯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官府派人来搜查房间时更是整出老大的动静,围观了不少的人。唐尘和秋儿就在唐晚烟的隔壁,出事后自然想要第一时间赶去自家小姐面前,偏偏小姐没有提前提醒他们让他们知道,所以等他们冲出房间时,唐晚烟的房间内已经涌进了一群官兵,他们被远远拦在一旁,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虽然事后唐晚烟安慰他们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官兵搜查时一无所获便离开了,自己无事,可是一想到那晚的惊险,二人就觉得心有余悸。这是那逃犯提前逃之夭夭才得以无事,如果运气不好,那逃犯真的逃进了小姐的房间,等到官兵冲进来时,小姐会不会被挟作人质被逼放行?或者再糟糕一点,那逃犯会不会直接狗急跳墙动手杀人?他们的小姐,平日里一不出门,二不动武,在这种危机时刻,对于江湖的险恶,究竟能够有多少的抵抗力?二人越想越怕,回到唐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满心惭愧地跪在唐正啸面前负荆请罪,也间接地,把那日先后发生的两件大事说于了唐正啸听。
在他们看来,一五一十传达事情原委始末是他们的职责,然而话听到唐正啸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尽管二人一再请罪说是保护不周严重失职,可是在唐正啸看来,两人固然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关键的还是自己这个小女儿太过大胆,竟然舍身冒得如此风险愣是不让下人护卫帮忙!头一次出门就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如果不好好教育一番,怕是以后越长胆子越大,什么险都敢闯了!正是因为心疼这个宝贝女儿,唐正啸才越想越气,当晚便将唐晚烟唤去了书房,一通严厉训斥后,命她回烟雨居反省一周,一周内不许再出烟雨居半步。
于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禁足的唐晚烟,便不得不老老实实在烟雨居内闭门思过了一周。
这一周里,她连藏书斋都去不得,想要看什么医书,都只能通过下人传话,然后从藏书斋为她取来。她本就性格淡泊,习惯了既来之则安之的生活,开始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最不济就是日日在房内埋头苦读,然而,过了四五日后,唐晚烟渐渐开始感觉到了焦灼的情绪,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以前不曾出过远门,对这个穿越而来的东黎国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便觉得很满足。可是,自从上一次的出行,让她一次性接触了太多从未接触过的事物,从未遇到过的人,不由地,内心深处暗暗萌生出了对这样的人和事的好奇、以及渴望。她有些期待着,期待着能够再次走出这片小小的天地,能够更多地认识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物。那样的新鲜感,是专注于学习的她两世都未能体会过的。
现在的生活,如同一汪的平静水泊。而那激起波澜的事与人,却充满了未知的刺激和吸引力。她本能地想要靠近。
就在她呆呆面对着医书却无心阅读的第三个傍晚,也就是禁足的最后一天,唐云笙难得地踏入了烟雨居的大门。
“烟儿。”唐云笙进门便看到正对着医书心不在焉的唐晚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便轻声唤了一声。
唐晚烟猛地从神游中惊醒,循声回头,惊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前几日听说你被禁足了,我怕你一个人心情郁结又做傻事,一直想来看看你,但是爹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这我也就只好忍着。”唐云笙笑道:“今天难得将他老人家松了口,这不,我就赶紧看你来了。”温柔地揉了揉唐晚烟的头发,“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唐晚烟听着,心中一阵温暖,同样笑着回道:“瞧哥哥说的,妹妹能做出什么傻事来,不要老是拿以前的事来笑话我,那只是个意外。”
“是啊,只是个意外。”唐云笙道:“可是,有一次的例子在前,做哥哥的难免会担心不是。”
唐晚烟含笑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就哥哥最有道理,我才不和你理论,说不过你!”
这般难能可见的小女儿姿态一瞬间暖了唐云笙的心,忍不住开怀地笑了出来。
笑闹过后,春儿端了沏好的雪山云雾茶进来,两人坐在桌前,一边品茗,一边认真地聊起这次赴宴的事情。
“烟儿,这一趟去丞相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这一回来,你多了不少心事一般。”
唐晚烟执茶杯的手闻言一顿,默了半晌,开口道:“既然被哥哥看出来了,我也不瞒哥哥,这一次出门,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接着便把赴宴时被几位千金小姐刁难,回程途中又被劫匪假扮的茶摊老板打劫,最后又在客栈遭遇官兵搜查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自动隐去了关于玉墨霄和墨寒的事。与玉墨霄的那番对话算得上是皇室机密,她不会轻易说与人听,至于墨寒,他太特别,让她忍不住存了一丝私心,不愿让其他人知道。
唐云笙听着她的话,眉间怒气越来越重,等她说完,更是气得将茶杯生生拍在桌子上,怒声道:“岂有此理!我唐家虽不是什么官员府邸,但好歹也是东黎有名门望族,岂是几个官家小姐说嘲讽就可以嘲讽的!还有那些劫匪和官兵,真不知道是不长眼还是有意为之,竟敢如此欺辱于你,真是可恨!我若是在场,非废了他们不可!”说完胸口仍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极了。
唐晚烟见状忙安慰他道:“哥哥别生气,其实也不全怪他们。主要这一路以来包括在洗尘宴上,我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将带有标志的马车随时停放在身边,他们也不知道,以为是小门小户的平民,也是情有可原。”至于那几个匪徒,即便没有唐云笙,也依然没能活命……唐晚烟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唐云笙一怔,想想也是。毕竟唐家隐世蜀中惯了,偶尔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次,确实不适合亮明身份招摇过市,那样怕是会招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会遭到有心人的觊觎,整个家族可能也会变得不太平起来。自己虽然入世,但长年在边关从军,影响不大,但在这帝都,天子脚下,人多嘴杂,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烟儿的做法,其实并没有错。
这样想着,气也就消了不少:“还是烟儿考虑的周全,是我一时糊涂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听爹说,遭遇贼人和官兵的时候,你都逞强一个人迎头应付,没有让唐尘他们护着,是这样吗?”
唐晚烟垂下眼睫,只自顾低头饮茶,没有说话。
看她这样子,唐云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烟儿,你太逞强了。头一次出门本来就涉世不深,遇到危险又总喜欢一个人扛,难怪爹会气成那样。”
“是我的错,让爹和哥哥担心了。”唐晚烟坦然地承认不孝的错误,却只口不提逞强的茬。
听到她认错态度积极,唐云笙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叹道:“知道就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可以一个人逞强了。平时也不要老出门,女孩子家,还是在家里学学女红读读诗词的好。外面的世界很乱,你一人应付不来。”
这是要把她当成笼里的金丝雀来养么?唐晚烟皱眉,道:“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心里有数,不是在逞强。”
唐云笙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后半句的辩解,只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确实,烟儿现在十四岁,都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不然再过一年及笄,提亲的人肯定会蜂拥而至。”眼神温柔地看向她:“真没想到,一转眼都那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儿的烟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快要出嫁了,哥哥还真舍不得……”
唐晚烟闻言,面上一红,佯怒地嗔道:“哥!你想哪儿去了,哪里就和出嫁扯上关系了!我还小着呢,嫁人什么的不着急。”
她是个现代人,在前世,二十多岁别说谈婚论嫁,连恋爱都没谈过,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事业有成之前不急着结婚,却忘了同样的年龄若是放在古代,她不再是单身贵族,只会成为大龄剩女。
可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明明还是个孩子,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要嫁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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