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眼里对食物没有欲望,却炯炯有神的。
那些故意穿着破旧的打补丁衣衫的。
......
他们,从哪里来?
他们,意欲何为?
甄真有一种无助感。想到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她没有办法鉴别这些乞丐的真假,只能寄希望于别人。这个别人又是谁呢?
甄真回到了马车里做好,返程的这一路上异常的沉默。
回到家后,没过多久就支红云去看看浩兴有没有回府。
却说浩兴带着甄安来到了太子踏青的营地。
太子的亲兵早已圈出一大片地方,非请勿入。
甄诚的帖子递进去,过了一会儿有人通传,带浩兴进去。
走进一个帐篷,侍者退出去了,浩兴一看,正中主座上的人是瀚昭,上前行礼参拜。
瀚昭让他免礼,说:“父王累了,正在休息。不知老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浩兴把发现假乞丐的事情说了。他没专门提起甄真,毕竟一个十四岁黄毛丫头的判断很难让人信服,只是说一家人聊天中发现的不对劲,然后差遣家丁去打探才发现的。
瀚昭问:“这事你怎么看?”
浩兴把甄真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说:“如今外敌环伺,大宁绝无可能偏安一隅。清明踏青时节,东湖边上的官员和家眷集于此地,这正是外敌刺探情报、预谋破坏的绝佳时机。”
瀚昭沉默了片刻,说:“我派两个人带上甄安一起去看看。”
说罢,朝外面叫了一声“阿七”,然后朝进来的劲装男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来人退出去后,瀚昭面有难色的说:“浩兴,即使我现在知道了,我又能比你多做什么?就算我能查到那些乞丐是什么人,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去剿灭他们。父王堂堂的太子,说话也就这百十来个亲兵听一听。你先退下吧,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浩兴没有多说话,也告退了。
传言皇上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人也变得多疑,所有调兵的虎符都收到了自己手里,京城之外几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都是皇上这些年一手提拔起来,最信任的人,皇城的禁军、京城的御林军他人更是难以染指,凤珲想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居然被驳回了。
甄诚和其他谋士都建议凤珲,一动不如一静,不争就是争。既然天下迟早都是自己的,何必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得失。是故,甄浩兴这种堂而皇之的拜见,凤珲是不会亲自见的,让儿子出面就可以了。
凤珲当然知道甄诚不会无缘无故的派儿子拿名帖来问安,从瀚昭这里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他问儿子有何看法。
瀚昭说:“浩兴所言极是。如今元泰、冀、黎三国都蠢蠢欲动,都想咬大宁这块肥肉一口。我们若是不早做准备,只怕要来不及。”
凤珲问:“你觉得在你皇爷爷眼皮子底下能做什么?”
瀚昭说:“咱们不能把人往禁军里送,咱难道还不能把人往那三国送?既然他们能来,咱们也能去。”
凤珲问:“如何送?”
瀚昭说:“商贸往来。”
凤珲又问:“何人可担此重任?”
瀚昭问:“浩兴如何?”
“此事还得先与甄先生商量。还有其他人选吗?”
“阿七跟我好几年了,我想让他出去练一练。”
“再找一个,一人一国。”
“咱府里账房阿荣的儿子清风如何?”
“他合适?”
“我看他言辞不多,账目清楚,做事有条有理。而且他在府里采办之时与商家多有来往。”
“此事一定要保密。”凤珲最后叮嘱道。
“父王请放心。”
......
甄真等到天黑才见到浩兴,他刚刚向父亲回禀出来,听到浩兴说了经过,她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有些气愤的说:“难道就这样?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你待怎样?你又能怎样?”浩兴反问着,背着手回了东厢房。
甄真心里有气,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直到窗外微微泛白才有了睡意。
朦胧间,似乎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是门房在疾呼:“老爷,大少爷,安子回来了,受了伤。”
浩兴一边披着衣服一边往前院跑:“你快去请大夫。”
甄真尚未梳洗,便招呼着已经起床的红云:“赶紧去前院看看。”
过了不久,红云回来了,说:“安子哥的左胳膊折了,肿得老高。大夫正在给他正骨。他衣服划破了,有好多血,头上身上沾了好多草和树叶子,光着脚,脚上都是血。他和大少爷说了一句悄悄话,大少爷立刻就骑马出府了。”
甄真是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的。
两个王府侍卫和甄安三人分别朝三个方向跟踪了几个看上去不像乞丐的人。
但是侍卫没有跟踪高手的经验,甄安更是一个菜鸟。
在城郊赵家庄树林附近,跟着跟着,三人居然都丢了目标,但是却发现了彼此。年长的李侍卫说:“不好,我们一定是都暴露了!他们却藏了起来。”
另一个王侍卫说:“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天色已暗,咱们应该尽早撤退!”
李侍卫说:“我刚才跟着的那两个,曾经交谈过几句,当时正好顺风,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元泰人。待会儿咱们仨分三个方向跑。甄安兄弟,你不会武功,先躲起来保命要紧。咱们仨总得有一个人回去传信。”
三人正商量着,忽然间传来一声响亮的长啸。接着远处又传来了两声长啸,似乎是在相互呼应。
不一会儿树林里接连走出来七八个乞丐装扮的人,每人手里都拿着同样的家伙——半圆的弯刀。
李侍卫喊了一声:“果然是元泰人!快跑!”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一根长鞭挥了出去。
王侍卫则拔出了长剑,冲向了几个试图追赶甄安的人。
甄安按着来时的路撒腿狂奔,鞋丢了也顾不上捡回来。他想,好歹这条路跟踪时走了一遍。
有两个人举着刀一直追着他。
一个元泰人被绊倒了,追的速度慢了下来。另一个却与甄安的距离越来越近。路边有个给路人避雨用的竹棚子,刚才甄安还在这里面掩护过自己——那些搭棚子用的竹子,小臂一般粗细,一间屋子那么高,被刀削断的那一头相当的尖利。有几根剩下来的,就扔在一边。
甄安迅速抄起一根竹子,转身对着冲上来的人捅了上去。元泰人以为甄安拿了竹子会像使长棍一样挥过来,下意识的躬下腰,但整个人还是向前冲的。
竹子一下子穿过了那人的身体,那人惊恐的看着血从胸口喷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甄安一下子拔出竹子,喷出来的血溅了自己一身,他端着竹子就朝后面追上来的元泰人冲过去,那人见同伙已死,甄安又有了武器,眼里露着凶光,身上都是血,竟然吓得转身就逃。
甄安想到自己还有使命在身,没有再追。回身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元泰人身上摸了一下,除了衣服没有任何东西,天色昏暗,也看不清纹身之类的。
他拿了那人的刀,换上那人的鞋,用竹子做拐杖,忍着脚底的疼痛,往回赶。他怕元泰人再追过来,不敢走大路,走的小路,却不知在哪里没有走稳,摔了一跤,胳膊磕在旁边的石头上,折了。
走到城外时,天还没亮,他又熬了两个时辰,等到城门开了,才连滚带爬回到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