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雨停,阴,有风
寅时三刻,各位臣公已到达宫中朝房等待宣旨上朝,董方很早就到了,等了半个时辰,大臣们几乎都到了,周民瀚才慢慢走进来,董方马上站起来迎上去“周大人!”
周民瀚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哦,董兄,您这是一宿没睡吧?府里可安置好了?”
董方勉强笑着“安置好了,多谢董大人关心!有件事还想请周大人通融一下!”
“董兄但讲无妨!”
“还请周大人能让我审问一下证人琉璃!”
周民瀚面有难色“这个,董兄也知道,琉璃乃是重要人证,从案发到报案,她一直在现场,我已经派人严加审问了,暂时没问出来些什么,但也不敢轻易放走!所以还请董兄给我些时日,再审审她!”
董方急道“若周大人为难,不方便把人交与我,我派人进大理寺大牢审问也可以!”
周民瀚笑笑“董兄,若是我的人到你们兵部大牢审问犯人,岂不是越俎代庖?这个是不是,不太尊重了?”
董方吸了口气,“周大人!此事是兵部死了人!昨夜我审了一夜的犯人,若不是没有线索也不会求到周大人这里,还请周大人给下官个面子,交出琉璃!”拱手施礼,口气却强硬!
周民瀚拱手还礼,不紧不慢和他周旋“董兄啊!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这琉璃乃是重要证人,哪能随便让外人审呢?若是万一有何不测,断了线索,岂不误了查案?罗青岂不是妄死了?”
董方气道“如此说来,周大人审不出来,我兵部也不能审了?这案子毫无进展,又如何能破?”
周民瀚笑道“董兄太心急了!这才刚一天,怎么可能说破就破呢?我还想着今天下朝回去再严审琉璃,还请董兄给我些时间!”
董方气得大声喊起来“周兄若是能审出来,以琉璃一弱质女子早就审出来了!只怕周大人怜香惜玉,不舍得给那妓女用刑,才什么都问不出来吧!”
周民瀚脸色一寒“董大人慎言!我虽还没查出线索,也犯不上对一个妓女怜香惜玉的!只是那女人被吓破了胆,一问她就哆嗦,话都说不明白,只好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审问!”
董方冷笑道“话说不明白?这有何难?我兵部自有几十年传下来的各式刑具,不怕她说不明白!”
“董大人,酷刑之下必出冤案!人犯还是我大理寺自己审吧!”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周围的大臣们都听了个干瞪眼,劝也不是,不劝听着他俩就这么在朝房吵个不休,也不是个体统!众人正心烦时,一名太监进来高声喊道“请各位大人上朝!”
众人忙把他俩分开,几人扶一个的进了金銮殿!
小陈公公笔直的站在殿侧高呼“上朝!”
众大臣跪倒叩拜,皇上在三呼万岁声中大步走上殿,坐在了龙椅上,抬手“众爱卿平身!”
大臣们起身,各自上奏各部事务,皇上与臣公们一一商量,安排妥当,“众爱卿还有什么要奏报的吗?”
小陈公公高呼“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董方大步出列“臣有本启奏!”
周民瀚暗自摇头“他今天是没完了!”
皇上已经听说两人在朝房争吵的事了,淡淡道“董爱卿有何事要奏?”
董方躬身道“臣属下罗青,昨夜于富贵楼横遭不测被人谋杀,要犯琉璃现羁押于大理寺牢中,臣请求提审人犯,由兵部全权调查此案!”
皇上“哦”了一声,“此事朕已有耳闻,听说那个罗青是你的小舅子?”
董方一怔“正是!”
“既然是董爱卿的亲属,你更应该避嫌才是!那富贵楼的人除了琉璃,已经被你全部押到兵部大牢了吧?可审出了什么?”
董方低头道“还未审出什么线索!”
皇上淡淡一笑“如此说来,董爱卿更不该再索要琉璃,兵部乃是给朝廷调兵遣将之处,怎么能去查个青楼杀人的案子?若边疆告急,大敌将临,你兵部的人都去查案了,岂不是误了大事?!”
几句话说得董方哑口无言!
皇上看他不再争论,又道“大理寺本就是调查天下疑难案件,他们有自己的行事方法和线报,董爱卿把人犯都关到兵部去了,大理寺畏手畏脚如何能查明白?董爱卿还是把人犯还给大理寺,让他们尽快查案,早日捉拿凶手的好!你也趁此时候帮你岳家办好丧事,罗老大人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心情必是沉痛!礼部何在?”
礼部尚书谭大人出列“臣在!”
“着人去罗家帮董大人操持丧礼,所需费用均由朝廷出!务必办的妥帖!”
“是!”
董方无奈磕头跪拜“谢主隆恩!”
“散朝!”
散朝后,众大臣走出殿门,小陈公公快步赶上周民瀚“周大人留步!皇上招你进御书房!”
周民瀚忙随他转回去,进了御书房,跪倒磕头,皇上挥手,陈公公带所有内侍出了书房,关上房门,自己站在房门守着!
皇上看着站在书桌前低头站着的周民瀚“可有露马脚?”
周民瀚犹疑一下“未有!”
“未有?那为何不把琉璃交与他审?”
周民瀚不语,头上冒出汗来!
“说吧,到底哪出了岔子?”
周民瀚知道瞒不过,只好道“那罗青身上常年带着一本春宫图,与妓女交合时助兴使用,他把一件东西藏在了春宫图的书皮中,琉璃见过那本图,可交给董方的证物中,却没有这本图!”
“你把东西拿出来,再把书皮还原,交给他就是了!”
“臣当时只觉得触手污秽,就,就随手扔炭盆里烧了!本以为董方至多只会问问案情,没想到他会如此执拗,非要参与查案...“
话未说完,头上一痛,原来是皇上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扔在了他头上,额角立时红了!吓得他一哆嗦,跪在了地上!“臣有罪!”
“朕本以为你行事老道,不会留下把柄,你却如此轻视董方!那罗青是罗老大人的独子,从小溺爱,董方又是罗老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死了如何能不去查?他若没见到琉璃也就罢了,见了琉璃必要问那本春宫图,你若拿不出来,他必疑心!你又如何解释?”
“臣,臣已经着人去找一本一模一样的了!”
“胡闹!”皇上一怒,拍案站了起来!“就算是一本一模一样的,新旧他会看不出来?更何况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罗青的妻子能没见过?你这不是漏了一个更大的破绽给他?他焉能不疑心?”
周民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气得指着他“本是一件小事,却让你办成这样!你这几年的大理寺算了白干了!办完这件案子就给朕换地方吧!”
周民瀚一惊“皇上息怒,请皇上恕罪,臣回去就安排好,尽力不让董方知道少了什么!“
皇上气得胸口起伏不止“一会朕会传旨,让兵部把所有人犯交给大理寺,你收到人以后好好审问,过两天就宣布是琉璃不堪罗青凌辱,杀了罗青,其他的错漏,你自己想办法圆上!”
“是!”
“罗青身上的东西呢?”
周民瀚忙从帖身衣服里掏了出来,呈给皇上,皇上展开那方小纸条细看,上书几个小字
“十二月中,吕梁,交车三十五,十二月底,扬州,山下俊武”
皇上一捏纸条,心如擂鼓!忙把纸条放在蜡烛上燃烧,扔到茶盆中,直至全部成灰,用茶水浇灭,泼到一旁正开得大朵的芍药根上!
“你说的不错,你能查出来,别人也能查出来!先把罗青的事办好,让苏兆年去查别人,凡是知道的,不论是谁,都灭口!”
“是!”
“这次不许再出差漏!”
“是!臣定尽力而为!”
周民瀚大步走出御书房,后背已经湿透...
陈公公端着一盏热茶进屋,“皇上,喝杯热茶吧!”
皇上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头“老陈,朕觉得是朕害了他!”
陈公公笑笑“看皇上说的,皇上已经给他留路了,他非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怪不得皇上了!”
“如果朕当初不任由着他胡作非为,也不至于如此!朕有预感,朕可能保不住他了!”
陈公公走过去,给皇上揉着太阳穴“皇上,您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不能为一人负天下啊!”
“他哪是一人,还有朕的双华,还有世昀!若他有了不测,朕如何对得起双华?如何扶世昀当上太子?!”
皇上一拉陈公公的手“老陈,要不朕让他回西北吧!万一事发,他就可以逃到关外去!”
陈公公握着皇上冰凉的手,无奈道“皇上,他若真的逃到关外去,岂不是和老王爷一样,成了叛国贼了吗?三皇子本就有个判国的外公,又有了个判国的舅舅,还能当上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