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边温柔机械的声音响起,陆砚挂了,又拨了过去,依旧如此,反复打了几次,每次回答都不曾变过,他垂下手,苦涩的笑了笑。
例行的部门晨会,林好有些出神看着同事们在做着本月的计划。
散会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回,总裁办的秘书亲自下来邀她去一趟总裁办公室。
她站在门外,稍微整理一下衣着和思绪,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她推开门,看着王怡坐在总裁对面,听到声响,转过身对林好微微一笑。
这笑容里面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她瞬间领会,颔首微笑轻点了头,走到那边,神色自若的轻问:“总裁,您找我什么事?”
叶沉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好,半响启唇说:“听王怡说,你那个策划案有人感兴趣拍纪录片了?”
林好镇定的笑了笑,“一切还在商讨中。”
“恩,”叶沉淡淡的应了一声,又低头看着文件,半响又说:“如果遇到什么阻力,跟王怡说一声。”
王怡冲林好挑眉眨眼,调皮的说道:“所以,现在正事说完了。”
林好还来不及道谢,就被叶沉一句话打发走了。
她坐在办公室仍旧感觉不真实,她一手支撑着额头,侧头看着窗外大好的阳光,忍不住笑出声。
刚打开电脑,一则新闻跳了出来,她扫了一眼准备关了,猝不及防看到几个字,她不确定的点开。
刺目的图片,诛心的文字说明,仿佛把她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她慌乱的浏览着,握鼠标的手颤抖的点击着关于此次战争的更多报道。
当眼泪落在桌上的时候,她才惊慌的想起,她要打电话给陆砚,打开手机看着弹跳出的提醒,她捂着嘴,呜咽着。
他打电话给她了,可她一通都未接,她不敢想象陆砚此刻面临的环境,她怕。
眼前被泪水迷蒙,她颤抖的拨通陆砚的电话,等了半响,只有温柔冰冷的女声。
她一遍遍拨打陆砚的电话,可是一遍遍那边的提示都是一样,她被惊惶包围,她痛苦着捂着胸口。
此刻她像是被浸在水里,被人桎梏,无法脱身。
战火燃烧到了阵地。
约翰逊医生被突然降落的炮火炸在一旁,手和脚散落在各地,抽搐的身体不断流淌着刺目的鲜血。
陆砚赶到约翰逊医生身边时,人早已经断气了,他耳边轰鸣声还在脑海中盘旋,手上湿润的鲜血让他微微怔神。
张禾急忙的跑到陆砚身边,大声说:“快走,快走。”
他回神,抱着约翰逊医生的遗体在这他奉献的土地上奔跑。
当他们回到安全区域,他把约翰逊医生放在树荫下,脱下他身上早已经不见一丝白的白大褂给约翰逊医生穿上,拿着铁锹撅了一个坑。
眼底的热意被泪水覆盖,他把约翰逊医生埋葬在这片如今满目疮痍的地方。
他们当初来到这个地方,没有想过结局,只想着从今往后这片广袤的土地就是他们的一切。
他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帐篷里,翻了一遍,都未找出一根香烟,他颓然的走到坟墓边,重重的磕着头,艰难的开口,“本来想着给你点上三根香烟,现在给你磕三个头,你不要嫌弃太过简易了。”
张禾安排好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目光落在陆砚身上,叹息一声走出帐篷来到陆砚身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半响从口袋拿出一个破损严重的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将才从战场了从你身边顺手捡回来的。”
陆砚垂眸接过手机,“谢谢。”
张禾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陆砚的肩膀,“我们生在和平年代的国家,面对这个国家的满是鲜血淋漓的炮火,作为亲历者是很难抽离,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只限于这些,因为这是别人的事情,我们不能干预。”
陆砚靠在树干上,神色复杂痛苦,“恩,我只是医者,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
“恩,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张禾重复了一遍。
陈艾看到新闻,连拨了几个电话给陆砚,都石沉大海了,他眼皮一跳,急忙打了林好的电话。
林好还在浏览着新闻,听到手机铃声,以为是陆砚,快速的接起,“喂,是陆砚吗?”
陈艾愣了一下,“是我,林好,你也看到了新闻。”
林好猛的提起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她低落的回着:“恩,他打过电话给我,可是我都没有接到。”
她嘴角颤抖,眼泪淹没了眼眶。
陈艾看了一眼时间,压低声音安慰着:“林好,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一定好好的,现在肯定忙着抢救伤员呢。”
“可是,我怕他….”她接下来不敢去想,她期盼陆砚就如陈艾所说的那样,可是她还是害怕。
“林好,我们要相信他”陈艾坚定的说:“他肯定会好好的。”
可能陈艾的话让她稍稍安定,“恩,他一定会好好的。”
林好浑浑噩噩在办公室浏览着信息,她不断搜寻着信息,她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些照片,最新的新闻弹出,她点击进去,忽然瞪大眼睛。
她心头涨的难受,她放大图片,看着那满身血污却又异常镇静的人。
那是陆砚啊,是她从知晓那边情况开始一直担心受怕的人啊。
照片下面一排文字所写:无国界医生从这一刻成为战地医生,来自中国。
还有一些其他的介绍,她伸出手感触着屏幕,似乎那张照片是鲜活的,是她触摸就能感受皮肤温热的触感。
陆砚正在给伤员清理伤口,耳边的炮声震的耳鸣,他有条不紊继续着,充耳不闻。
当张禾被人抬进来的时候,他看着不断出血的左腿,沉着的说:“没有麻药,你..咬牙坚持一下。”
又让人按压着张禾,他拿着剪刀剪破衣服看着那被子弹穿过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张禾,“忍着点。”
张禾痛的大叫,又被束缚着手脚,额头青筋暴涨,瞪大着眼珠子。
当子弹取出来那一刻,张禾筋疲力尽的躺倒在床上。
陆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联系大使馆把张禾送走,他在这边随时有感染的可能性。”
张禾还有些意识,“不走。”
“不想当烈士就回去,你留在这里只会增加麻烦。”他平静的看着张禾。
其他人在一旁的劝说着:“队长,陆医生说的对。”
陆砚走出帐篷,胸口憋着一股浊气,他重重的呼出,抬眼看着天空,片刻的宁静换来稍微的恬息。
破损的手机他顺手埋在约翰逊医生身边,心事重重吹了一会儿晚风,又转身进了帐篷。
林好回家的时候,电视上正播放着关于战争,她急忙的跑到电视旁,看着电视台传送的视频,她浑身发软的坐在沙发上。
林父看着林好失神的模样,再看看电视上面新闻联想到一件事,沉着声问:“他在那里?”
林好专心看着新闻,对于的外界的一切声响她都充耳不闻。
看着林好的反应,林父也都明白了,放下即将换台的遥控器,起身走到厨房。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好端着碗依旧看着新闻频道,只为在那一瞬间寻找陆砚的身影。
林母蹙着眉准备说的时候,林父摇了摇头,林母困惑的看着林父。
“陆砚就在那个国家。”林父言简意赅的解释着。
林母明白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随林好了。
大使馆打来电话,让持本国护照的人员紧急撤离。
部队伤员有十余名都已经安排车子准备护送回大使馆。
他们找到陆砚的时候,他正在给当地军队的伤员包扎伤口,等了一会,他们走近凝重的看着陆砚,“陆医生,你还是回国吧。”
他端着一盆血水,眼神坚定看着帐篷里哀声痛苦的伤员,“这样的情况,我不能回国,我是医者,不能罔顾这些生命不顾。”
“可是,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如果离开这里,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他说:“我不会给你拖后提,我知道怎样自保。”
他们也没在坚持说什么,转身走出帐篷,跟车上的人交代几句,看着载着伤员的车子渐渐远去。
安全区域不断缩小,他们再一次迁移的时候,敌人的炮火突然沉寂,他们喘了一会气,紧绷的神经都有些放松,就在大家都以为不会追上来的时候,远处突然闪过几个光点。
有人大声喊道:“不好,卧倒,快卧倒。”
轰鸣声在耳边炸开,掉落的泥土压在身上,被埋在泥土中,耳膜中刺耳的声音不断扩散,陆砚想起来可是身体太重了,胸腔内被挤压着,隐约他感觉背部有灼烧,他伸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他倒在地上。
凌晨三点,林好接到陈艾打过来的电话,她大气不敢出凝神听着。
“林好,你现在要有一个心理准备。”陈艾严肃的说道。
刹那间,她整个人被惊惶包围,她捂着嘴,颤栗着问:“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恩,你现在不要担心,他已经被大使馆护送到坦桑尼亚了。”陈艾婉转的说道:“他受了伤。”
眼泪瞬间掉落,她问:“严重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陈艾一个寒颤,头皮发麻。
“我跟你一起去。”林好起身走到柜子边,拿出几件衣服。
“不用了,林好。”陈艾阻止着:“到了之后我会打电话给你。”
林好拿衣服的手无力的垂在腿侧,“恩,好的。”
挂了电话,她身体一软跌倒在地上,冰冷的触感从尾椎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