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坦桑尼亚回国已经有半个月了,林好费尽心力游说着上级领导在关注医疗行业的发展,可是听进去的寥寥无几。
给的回答都差不多。
“林好,医患关系不是一则广告或者新闻就能解决的,这个行业有利有弊。”
“医生这个行业,承担着生死使命,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都理解医生,但是当这件事发生在你身边,感受都是一样。”
“社会风气在变,任何行业都随着社会的气息而摇摆,再正义的地方也有肮脏存在,但是医生这个行业它是自带放大镜。”
王怡看着林好丧气的坐在办公室,叹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林好已经不知道再去找谁了,那则医疗公益广告也石沉大海了,当初不过是因为应付上面,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事,听到声响,她偏头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王怡笑说:“再不来,怕你辞职了。”,随手把门关上,
林好疲惫的趴在桌子上,苦恼着说:“为什么这么难啊。”
“世界上难题多了去了,这点就把你打击到了”王怡敲了敲桌子,“那我之前也太高看你了。”
“你是来安慰我的吗?”林好一手撑着下巴,无语的看着王怡。
王怡笑了笑,凑近神秘兮兮的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执着这件事。”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觉得这个事情要是成了,那我就靠它出名了。”林好漫不经心的说:“毕竟,每个人都想要一个代表作。”
王怡切了一声,“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不给你引荐了。”
林好晃了会神,突然反应过来,激动的看着王怡,“你是说,你有办法?”
“嗯哼,所以要不要告诉我原因。”王怡挑眉看着林好。
林好说了一个故事,关于她自己,关于陆砚,关于他们每一个相处的瞬间,关于那些不曾遗忘的时光。
最后她面色安谧,平静的说道:“在坦桑尼亚见到他,是我最大的意外,而他一直期盼的事情,虽然很艰难,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不止为他,更为了那些即将成为医者,或者从医数载的医护工作者一个让人了解的过程”她顿了顿,“也让他们那些不曾为人知道的艰辛历程,让普罗大众去了解,他们是医者,也是一个平凡人。”
“林好,没想到这其中是这样的”王怡有些惊讶。
林好耸了耸肩膀,神色轻松的笑了笑,“所以,你到底是帮我引荐什么人?”
“广告是拍不成了”王怡面色凝重,看着林好失望的眼眸,突然笑道:“但是有人看上你的策划,问想不想拍成纪录片。”
林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瞪大眼睛,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怡。
王怡重复了一遍,又说:“想不想啊?”
良久,林好都不知道说什么,眼含热泪,笨拙的只有一句话:“谢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等你那位回来,一起吃顿饭,结婚的时候记得不要收我红包。”王怡伸手擦拭着林好落下来的泪。
王怡临走前叮嘱着:“记得晚上的饭局。”
她红着眼眶,用力的点了点头。
原以为进入了死胡同,没想到冥冥之中给了她这么一条康庄大道。
她不知怎么感谢王怡这个贵人,垂眸看着手机背景。
那是那天,陆砚走时的背影。
徇烂的天空,烈日透过树叶在路面形成各种树影,唯独他的背影那样萧索,孤寂。
那天之后,他们只短短联系一次,聊了几分钟,又匆匆挂了电话,至今没有一点音讯。
分别两年不曾联系,还能当做若无其事,可是这突然有了联系,那藏在角落的芽慢慢滋生。
另一边突然发动攻势,炮火声越来越紧密,医疗站送来的病人情况愈来愈严重。
医疗站只有四名医生,短缺的人手增加了工作力度。
前期的医疗宣传让村落的一些人们学会简易的包扎和治疗,平时医疗站有几位当地的护士,让他们稍微减轻了一些后顾之忧。
一台手术结束又立马有新的人上来,压根来不及清理那满是污血的手术台。
因为长久的精神紧绷,身体疲乏,约翰逊医生短暂的昏迷,倒下时双手僵硬发直。
震天,地颤的声音好似远去了。
门外又抬来一个满是血的人,陆砚拿着听诊器,面色沉郁,他看着血人,心跳早已经没了,他摇摇头。
送来的人悲痛的又把血人送到另外一个房间。
维和部队的队长张禾一脸沉重的走到病房,找到陆砚,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靠近压低声音说:“你们恐怕要转移了。”
他看着张禾,嗓音沙哑不堪,“好,我们收拾一下。”
张禾说的恐怕,但是战地已经开始向这边转移,只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伤者转移之后,剩下的死者得到家属同意,在原地火化了。
陆砚看着一把火,烧灭了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只剩冰冷的躯体,眼眶被火光刺的酸涩。
黑烟升到高空又随着晚风吹到远方。
林好没想到王怡带她来的是大排档,周围人声鼎沸,身影在周围徘徊。
对方来了三个人,分别是制片人,策划,导演。
“我也是偶然看到林小姐的策划,当时我们也在筹备一档节目,电视台觉得没有看头,就给停滞了,后来一个朋友说起医疗,恰巧一个朋友说他知道也有一个人在这方面有不少心得,这样辗转联系林小姐了。”导演诚恳的看着林好,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林好有些愣住,直接问道:“如果我同意,大概多久你们才会真正开始?”
导演显然没想到林好这么直接,反应慢了一拍,面露喜色,下一秒又凝重,“最起码也要两到三个月时间,因为要注意的事项太多。”
林好垂眸,随即又打起精神,“恩,没事,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
她倒了一杯茶,感激的说:“谢谢你们能为一个被人丢弃的策划而见我,这件事情前路渺茫,不管未来如何,我在这里谢谢你们,我就以茶代酒了。”
事情告了一段落。
王怡开车回去的路上,劝慰着林好,“你也不要懈怠,毕竟这方面是一个烫手山芋,导演说的两三个月还是快的,你自己也要做好准备。”
“恩,我明白,这件事情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很多部门的配合,其中的艰难我比谁都懂,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林好笑着说:“所以,我很感谢他们。”
“哎,别想那么多,至少现在有人替你分担了一部分了。”王怡拍了拍林好的肩膀。
林好偏过头,眼神充满感激的看着王怡,“其实,我最感谢的是你,如果没有你牵线,这件事不会这么快有着落。”
“别这么说,我们之间这样说就见外了。”
“恩,我是替他感谢你。”林好说,她靠在车窗上,嘴角上扬着,“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亲自感谢你。”
“你还别说,我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王怡有些疑惑的看着林好。
林好看着窗外,眼底涌动着情绪越来越浓,声音缱绻的说道:“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
“就是自带特效的男人。”王怡兴奋的说道。
林好被这个比喻逗的笑了笑,轻点着头,“恩,算是吧。”
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当初你所惦念的事情成真了——林好在心里默默期盼着。
他们刚搬移村落不久,那里就被夷为平地了,战火的占据着那曾经欢声笑语的地方。
张禾拿着望远镜拧眉看着交火的地界,忧心忡忡的回到帐篷里,看到陆砚,沉着声说:“这次怕是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
陆砚清洗着手上的血垢,叹息着:“最后伤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
“你打算留下还是”张禾欲言又止的看着陆砚。
陆砚转过身,静看着张禾半响才移开视线,顺着手指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静默无声,他说:“我怎么能走。”
张禾摸了摸后脑勺,“大使馆将才打电话过来,问了你的情况,让你回个电话给你父亲。”
陆砚怔了怔,自那年他来这边,父亲已经把话说到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哑着声音说:“恩,谢谢了。”
他走出帐篷,四处无风,落日随着铅灰色天空暗淡,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听着那边嘟嘟声音,嗓子里突然哽的难受。
刺耳的电流声被温声传递,“喂,您好。”
“妈,是我。”他敛下情绪,平静的开口。
那边突然沉默,良久,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那边现在战乱,我们都想你回来。”
“妈,对不起。”他所有的话都汇成这一句歉意。
“算了,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毕竟你已经不小了。”母亲声音有些哭腔。
陆砚心头涨的难受,“妈,我很好。”
挂了电话,他揉了揉眼角,抬眸看着孤寂辽阔的天空,忽然想到林好,握紧着手机,又放松,他找到林好的号码,斟酌再三还是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