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拉着赵玲珑的手说:“你看,六郎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赵玲珑也眼噙泪水,点了点头。
陈思低着头说:“我差点认不出他了,他在河西过得一定很不好!”
赵玲珑摇摇头说:“不,不会的,林大人从小就很会照顾自己,他为了你,已经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未来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话,顿时陈思的脸就飞上一片红霞,羞羞地说:“你又和我说笑了!”
说完,陈思就“唉”了一声,赵玲珑知道她又想起自己的多病之身,扶她回到梳妆台前,说:“小姐莫要担心,林大人自有安排!”
说完,赵玲珑在台上拿起那把从徽州带回来的精巧的牛骨梳子,再给陈思把头发绾整齐了,陈思一把拉着赵玲珑的手,说:“你说你在六郎十岁时就入了林家,是吗?”
赵玲珑梳头的手顿了顿,点点头。
陈思说:“那么在你们徽州有没有一些大小姐因家道没落被送到大户人家作小媳妇的习俗?”
赵玲珑听了这话,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但是从她口里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有啊,当然有,每个地方都有这样一个习俗。但是我没有这个福份可以投胎作为大小姐。小姐,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赵玲珑只是一名女仆,以前侍候林大人,现在受林大人的嘱托,侍候您!您就安安心心地等大人娶您过门!”
陈思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林耽阳随着帝上进了武德殿。
帝上道:“六郎,朕知你受苦了!”
林耽阳“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谢帝上关心,臣不觉得苦,臣当年虽中榜眼,但仍需历练,一心一意为帝上分忧!”
帝上扶起他:“六郎,朕听说你的家乡在徽州,是吗?”
林耽阳点点头。
帝上道:“你两年前高中后就马上随郑埜去了河西,还没回过家乡吧?”
林耽阳一听,又跪下了:“臣不敢僭越,臣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向帝上要求些什么!”
帝上听了摇摇头:“不不不,身为臣子,当以忠孝两全,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在河西两年,朕已知你对国、对朕忠心,但也不能不顾家眷,朕知你家中视姊为母,现朕赐你府第一座,允你回家一月,将一众家眷带回京都,朕等你回来有重任托负!”
林耽阳听罢,知道向帝上求赐婚的时机成熟了:“帝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帝上:“讲!”
林耽阳跪下抱揖道:“臣两年前已倾心于陈从大人独女陈思,但碍于当时无功名在身,不敢向陈大人提亲。现想请帝上赐婚,臣可带其回徽州家中见过大姊,也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帝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六郎,你可知陈从独女的一些风闻?”
林耽阳知道帝上的意思,继续道:“帝上,臣既斗胆向帝上请求赐婚,一,是知道陈大人独女的情况了,臣不介意;二,臣已向家中大姊说明了陈大人独女情况,大姊也不介意,她说,臣既然心意已决,就请帝上赐婚,向陈大人行礼后带回家中,大姊会待她好的。”
帝上听罢,点头表示赞许:“好,朕允了!”
林耽阳磕头谢恩!
回到驿馆后,林耽阳在房中秉焚香对着徽州方向,台前方台上放好供品,合揖道:“尊堂在上,六郎已遵循誓愿,向帝上请求赐婚陈思,礼毕后将此女带回家,必让其承受我林家破败之仇!”
说罢,磕头三回于大地之上,起来时已满脸泪水。
林耽阳对陈思,也不能说没有爱,但陈从导致的灭门之祸和父母之死,让复仇的理智盖过了一切情感需求。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林耽阳知道是约定的人来了。
开了门,林耽阳迎来的是一个泪眼婆娑的女子。
他赶忙把她迎进屋,小心地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留意才轻轻地把门关上。
把女子带进自己房后,此女一把搂住林耽阳,轻声地哭道:“六郎!妾可把你盼回来了!”
六郎温柔地把她的手松开,托起她的下巴,说:“别这样,我告诉过你我会回来的。你看,我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吗!”
这个女子便是林耽阳安排在陈思身边的赵玲珑。
赵玲珑也是出生在徽州的一个大富人家,从三岁起,家中便请了私塾先生教其琴棋书画、女红师傅教其女红。无奈十岁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寄养在舅父家。舅母对其不甚欢喜,几欲将其卖至人牙子,赵玲珑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喜舅母,才在舅父家有落脚之地。
舅父也与林家交好,一日林父到其家中见此女的才华甚是欣赏,舅母便自作主张将赵玲珑送于林家作林母的贴身婢女。
林父将赵玲珑带回家中后,林母便时常带她在身旁,林耽阳与赵玲珑年纪相仿,赵玲珑长期流离,对可以入户林府这个大家庭也深怀感恩。
林耽阳年幼且天性顽劣,跟着先生读书时坐不住,而赵玲珑甚为稳重,林母便向林父说:“子因啊(林父字),六郎如此这般不喜读书,以后可怎么考取功名啊!”
林父道:“看来你是有好法子了?”
林母道:“你看,玲珑就是那个好法子!”
林父疑惑地道:“唔,怎么说?”
林母道:“妾认为赵玲珑此女兰心蕙质、秀外慧中,且从小便跟着先生读书,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她幼年所学现在便可教六郎坐定,就让她跟着六郎一起到先生处读书吧!”
林父道:“这个,我先问问先生的意见可否。”
林母道:“哪用问先生意见,先生若问起,你便可答‘这是六郎房中婢女‘,先生一听便允!”
林父恍然大悟,对林母竖起大拇指!
随后的赵玲珑便入了林耽阳的房中,和他每日上学堂,日夜相对,暗生情愫。
林父和林母正要打算赵玲珑入最小的这个儿子的房中作陪房丫头时,即遭灭门之祸。
林耽阳的大姊林舒云为抚养家中弟妹,无奈遣散一众家仆,其中包括赵玲珑。
林耽阳在赵玲珑被送走的当晚,两人相对无言。
虽然当时的林耽阳只有十二岁,但面对家中的突然巨大变故,他的心如刀割,既为死去的双亲恸哭,又要担心赵玲珑以后的人生。
十三岁的赵玲珑显然已经对这些事情看开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又是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她还是安慰他:“公子,不要担心妾,妾只是一个无法自主人生的贱婢。但是公子,夫人和老爷的仇不能不报啊!”
林耽阳听罢,不禁泪流:“我知道,可是我应该怎么做啊!”
赵玲珑拉着林耽阳的手,说道:“我听说,陈从夫人刚生了一个千金,生来便不能哭,憋得小脸红得发紫,要稳婆征求陈从同意拼命拍打才能哭出声来,差点没夭折。公子您是男儿身,何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待女长大后,把她娶回家来,再……”
林耽阳自小学的是夫子之道,哪里有听说过这般复仇计划,怔怔地望着赵玲珑。
赵玲珑被他盯得有点害怕,跪下道:“公子恕罪,妾多言了!”
林耽阳摇摇头,说道:“不,你没有说错,只是……”
赵玲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耽阳扶起了赵玲珑,道:“你才是我的正室夫人!”
赵玲珑很惊喜,却又很明智地拒绝了林耽阳:“公子,妾的身份根本不能做大夫人,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委身于舅父家,也不能见到老爷,更不能陪伴在公子身边,妾只愿能陪在公子身边侍候,但现在却……”
说罢,赵玲珑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耽阳道:“不管以后情况怎么样,你才是我的正室,不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