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廊桥边,玉笙默默地站在桥上,似乎在望月,又似乎在替两人看风。
她知道赵玲珑为爱苦守,正因为同为“沦落人”,她对赵玲珑劝说了许久,赵玲珑仍然“执迷不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倚廊望月,不去打扰。
席散,陈思还是等不到林耽阳回来,遣了众人各自回房,她和云箩慢慢地踱步回褚玉苑,看到了玉笙。
她的背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清冷,瘦削的背影看得陈思心头起了怜惜,她让云箩回房给玉笙再带了件披风出来,走近了她,给她披上。
玉笙一惊,回头看是陈思,心里打起了鼓,那方两人痴缠,这方正室浑然不知。
玉笙久待郑府,那里的妻妾成群,日日争风吃醋打打闹闹的日子见得多了,玉笙不忍,搂着陈思欲回房去。
偏偏陈思不肯走,道:“玉妹妹,今晚月亮甚好,你在这贪念这般景色,也不唤我来瞧瞧,似想独吞呢!”
玉笙搂着她的细腰,道:“夫人怎么这么说呢,这般圆月世人共享,怎么说我独食。”
她扶着陈思,慢慢地离开了廊桥,而后望了望那座假山,稍稍提高了音量,道:“夫人,您听说过‘也莫向、竹边辜负雪。也莫向、柳边辜负月’吗?”
陈思望着她,道:“咦,这句话甚得我喜欢,玉妹妹不是没读过书吗,怎么今日在席上也对得了六郎的‘飞花令’,现在说话也一套套的!”
玉笙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两人离开了,叹了口气,道:“玉笙哪有这般好福气,只是跟着郑家的正室大奶奶和姨娘们吵得架多了,俗人也变得文雅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回了褚玉苑,看到了也刚进门的林耽阳,林耽阳认得在假山里听到的声音是玉笙的,对她感激的一笑,玉笙并不领情,扭过头去不看他,与陈思道:“夫人,您有孕在身,别太辛劳,凡事多想开,对您是极好的。”
陈思莫名奇妙地听着,惟有点点头。
玉笙再说道:“夫人,借六哥哥我与他说几句,可否?”
林耽阳知道玉笙想和他说什么,轻轻地在陈思头上印了一记,跟着玉笙走出去了。
玉笙还是把他带回了廊桥边,道:“六哥哥,望您三思而行。”
林耽阳道:“玉妹妹,你来我家不久,以前的事,我慢慢再道予你听。”
玉笙叹气道:“六哥哥,我不想知道太多,夫人是个好妻子,今日我看她的眼神和宴席上的语气,想必她已经知晓一二了,只是不想拆穿。六哥哥,我在郑府许久,这些后院之事见得太多了,您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为了这些事误了自己的前途啊。”
林耽阳望着她,知道她是在说肺腑之言,但是对于赵玲珑,他是必要给个名分的,这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对自己下的誓言,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玉妹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哥哥的事,哥哥自会处理,你的话我也听进去了。夜露深重,我送玉妹妹回房吧!”林耽阳做了个“请”状。
玉笙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道:“不了,六哥哥还是回去陪陪夫人,玉笙自己回去就行。”
陈思在房里等了许久,实在打不过困意,倚着床边又睡了过去。
林耽阳正欲推门,云箩拉住了他,道:“夫人又睡了,她最近困得很,大人轻一点。”
林耽阳点点头,走近陈思身边,轻轻地把她扶上床,给她脱了鞋,挨在她的身边看着这个可人儿,陈思的体香又袭来,林六郎的内心又蠢蠢欲动,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猛地吓醒了可人儿,陈思害羞地道:“夫君,对不起,我又睡着了。”
林耽阳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累了就睡,不要等我。”
“我怕你又不回来了。”陈思道。
“我答应你的,你忘记了?”林耽阳按上了她的樱桃小嘴。
陈思忽然闻到林耽阳的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很好闻,但是闻得让人迷醉,她问道:“六郎,你很香,那是什么?”
林耽阳才想起刚才的那个假山,想起赵玲珑,有种愧疚感上了心头,他推开了陈思,道:“夫人,你有孕在身,我逾越了。”
陈思觉得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赌气道:“怎么,我有孕就不能和你有亲热了吗?”
林耽阳下床穿了鞋,坐在桌子旁倒了杯水想冷静一下自己,陈思猛地抢了过来,道:“林耽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赵娘子今日做了些什么!”
林耽阳一拍桌子,道:“我做了什么?你说说看,要是道不出来,我跟你没完!”
陈思噎了嘴,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站在那里眼泪直打转。
林耽阳看着这个妻子,感到很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道:“夫人多虑了,我和赵娘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您现在要养好身体,他日我们一家三口还要过日子的。”
陈思在林耽阳的怀里感觉到暖意,缓缓地不哭了,由得他抱上床,两人沉沉地睡去。
朝廷上,林耽阳正式上任御史中丞。
上朝时,年轻俊美的他站在一众官员中尤其显眼,众官员都向陈从道贺,贺其眼光独到,选了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婿,陈从一一谢过。
林耽阳走近陈从身边,作揖道:“见过岳丈大人,小婿昨日回京诸事繁忙,未能拜见岳丈,请岳丈大人见谅!”
陈从笑着对他道:“六郎不必多礼,你现有如此战绩,老夫甚为安慰。思思有孕在身,还望六郎花多点时间照顾一二。”
林耽阳点点头,表示“当然”。
帝上就座,让宁郁在殿上宣读对林六郎及一众将士,还有为国捐躯的烈士们嘉奖,尤其是玉辰良,因其进士出身,赐其家属封地,金银等物,六郎代其谢过。
礼部老尚书王成焘上前奏道:“帝上,河西节度使郑埜荒淫无度,强抢民女,导致河西民众怨声载道,此次对阵吐蕃军队,据闻,郑埜当时还不知在何处,幸得林大人带队前往剿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帝上点点头,目光游移至陈从处,道:“不知陈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陈从知道帝上是想把他放在刀上烤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门生郑埜为官不正,老夫走眼了,一切听从帝上发落。”
“哎,陈大人,此言差矣,这样,刑部是你的地盘,就把郑埜交给刑部审理,限你一月内将郑埜所犯之事查明上禀。”帝上倚着龙椅道。
“臣领旨!”陈从道。
散朝时,郑庸拉着林耽阳的手,道:“六郎,令夫人可好?”
“哦?怎么不好了?你以为我会虐待她?”林耽阳不屑地道。
“不是,不是,只是我家夫人也和她一样有孕在身,想到林府与你家夫人聊聊天,解解闷。”郑庸笑道。
“随便!”林耽阳一拂袖欲走。
“林大人,请留步。”后面传来了宁郁的声音。“林大人,帝上有请您往武德殿一趟。”
“宁大人,不知帝上唤我何事?”林耽阳道。
“林大人,帝上的心思岂是我尔等人可以揣测的?”宁郁笑道。
“也是,也是。”林耽阳也笑了。
“可能帝上是想问问林大人在河西郑大人有什么事情遗漏没讲吧?”宁郁满含深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