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白是催着于英小跑着来见赵则骞的。
“你有什么事?”赵则骞看着从烈日下跑过来,脸红红,满头汗珠的李鹿白,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但是脸上是一贯的面瘫。
李鹿白难得的没有三思而后言,话说得又快又急:“四王爷就这样去南阳会有危险,那些士兵生的不是普通的急病也不是什么花粉中毒而是一种极厉害的传染病,也就是疫病!”
“你说什么?!”赵则骞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不过依旧冷静地发问,“御医都未诊断是疫病,你又怎么会知道?”
李鹿白在牢里就已经想好说辞了:“草民是听一位去过南迦国的商人说起过这种疫病,这种病曾经在南迦国造成了十数万人的死亡,而病症跟那些士兵们的症状一模一样,高热、呕吐、发疹子,那些疹子会慢慢开始化脓,患者全身肿胀疼痛,逐渐恶化造成死亡,即使幸运地挺过去活下来,全身也会留下难看的瘢痕,终身无法消退,而这种病在日常接触中很容易被传染。所以四王爷就这么去南阳,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则骞紧紧盯住李鹿白的脸,在那张还挂着汗水的脸上,他只能看到情真意切的焦急和担忧,让他不得不相信刚刚的一番话:“好,李鹿白,本王就再相信你一次!”
“沈方!”赵则骞唤来沈方,“立刻安排人快马加鞭追上恭亲王。”
看着沈方领命离开,李鹿白才大大地舒了口气,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还来得及的。
因为这件事,李鹿白没有再被押回牢房,而是被带回了她原先住的房间,被于英严密看管起来。
于秀却十分高兴她能够回来,一扫才被她姐姐责骂的委屈,立刻张罗着让李鹿白沐浴更衣,祛除这些天在牢里生出的酸臭味和霉味。
李鹿白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心里反而疑惑赵则骞会因为这件事就这样轻易宽大处理了她吗?听说当年裕亲王谋反一事,所有牵涉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涉事程度,通通判了满门抄斩,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免,想到那一排排脑袋喷溅着鲜血滚落下来的画面,泡在热水里的李鹿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事实的发展是李鹿白一时半会还真无论如何都死不掉了。沈方派出去的人不到两日就有一个急吼吼地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不怎么妙的消息——恭亲王在途中抄了近路,现在恐怕已经要到南阳了,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这个消息是赵则骞亲自赶过来告诉李鹿白的。她刚一听闻心下也是一紧,但是瞧见一贯冷静自持的赵则骞脸上都现出了一丝焦虑之色,也只能出言安慰:“四王爷做事谨慎,或许已经有所察觉,未必会轻易接触那些患病的士兵。”此话也是她的自我安慰。
赵则骞当然不会就此安心,反而道:“若是换了别的事他或许会三思而后行,但是此次回京换防的程木林将军与他有同门之谊,他心下着急,未必会考虑太多。”
李鹿白被他这样一说也装不了面上的淡定了,脱口问道:“那怎么办?!”
赵则骞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与李鹿白:“这是南阳新传来的消息,信中所述与你之前所言一般无二。”他顿了顿,紧紧盯着李鹿白道,“本朝太医对此疫病一无所知,所以本王现在郑重地问你一句,你可能帮上忙?”
李鹿白没仔细看那书信,因为她被赵则骞语气中透着的隐隐期待给惊到了。
李鹿白抬头看着赵则骞,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如今为了自己的弟弟忧心忡忡不说,还放低了姿态对她说出这样近乎请托的话来,与她从前印象里的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变得……鲜活了许多。
李鹿白能够感受到赵则骞的心情,但是她却不能给出他期待的答案,只能说道:“这种病只能防没法治,一旦染上……”后面的话她没能够说出来。
李鹿白此时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实在没办法坦然地将悲剧说出口。
“如何防?”赵则骞却像是得到了期盼中的答案,连眼神都亮了亮,甚至伸手抓住了李鹿白的肩头,“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李鹿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当然知道,只要注射疫苗就可以终身免疫,可是现如今——
她只能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
“那就试一试。”赵则骞松开了李鹿白,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南阳。”
三刻钟后所有人在大门口集合,赵则骞过来的时候,李鹿白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
赵则骞飞身上马,对着李鹿白伸出手:“上来。”
啥?李鹿白站在原地没动,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赵则骞。
赵则骞解释:“我们要快马赶路,你自己能跟上吗?”
李鹿白了然,她那半吊子的骑术确实只能用来郊游踏青,但是也不用跟赵则骞共乘一骑吧,她可以跟于英一起啊。
李鹿白在马队里面巡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于英,于是看向赵则骞问道:“于英呢?”
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赵则骞看了看自己一直伸在外面的手,没有回答李鹿白的问题,而是直接弯腰一把抓住李鹿白的肩膀,一个使力将人捞上了马,不待她坐稳,就下了令:“出发。”
李鹿白赶紧自己坐稳了身子,等马儿颠颠地跑起来,她没地方抓手,纠结了半天只能揪住赵则骞的一点点衣服。
待得一队人马出了城,道路变得宽阔空旷起来,赵则骞说了声“坐稳了”,身下的马儿就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李鹿白因为惯性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人的衣服,让自己尽量在马匹的颠簸中稳住身体。
“于英呢?草民跟她骑一匹马会更方便一点吧。”李鹿白因为自己不得不靠在赵则骞背上的窘境,实在忍不住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则骞回头看了她一眼:“于英留在通都处理郑游的事情,而且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和她共骑一匹马合适吗?”
李鹿白一头雾水,她跟姑娘家共骑一匹马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不也是个姑娘家……吗?
李鹿白抬手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把自己摔下马去,赶紧乖乖抓住赵则骞的衣服,心里嘀咕着,这女扮男装本来是为了方便行事,没想到也有被“反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