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妫之被打,阖府震惊,尤其是陆氏外家,陆太师亲自来了。厉钊护妻心切,带着人上小厉府闹了一场,就是把二老夫人惊动了也在所不惜。而阳矜侯厉永这边让人“请”动手打人的三老爷厉邝过府把事情说清楚。没想到厉邝倒好,死猪不怕开水烫,派人赶了厉府来请的人出门,把自己锁在房里。这可惹恼了老祖宗,所以礼是不成了,只能是兵了!后面又是作为陆妫之小叔子的厉镀得了老祖宗的话,带着近卫的兵操家伙去小厉府的光邝院破了门擒人。没想到门破了,发现厉邝早就偷偷从后门溜走,这其中要是没有小厉府的故意包庇那根本说不通。
最后事情的解决办法还是小厉府的瑛夫人带着厉邝……的佻夫人来了。
昭钊院。
陆太师看了女儿没过一会便被劝走了,毕竟娘家人来撑腰是好事,但若惊动岳父,岳父还得亲自来主事那便过了头了,而且陆太师身份特殊,朝堂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还是早点归陆府罢。而且老祖宗也亲自见了太师一面,陆太师好歹也得给老祖宗一个面子,这才回了。
这边太师离开,瑛夫人带着佻三夫人登了门,也没来得及给老祖宗请安,直接往昭钊院去了。
好歹是有小厉府的长辈来人了,老祖宗这边也不好再大动干戈,让陆氏这边处理好了再来请安便是。这是明晃晃护着陆氏了,惹得陆氏的婆婆大夫人曾莠倒不爽了:“看啊,老祖宗还这般护着那陆氏,一个巴掌拍不响,陆氏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如果不是她要强,也不会被人打!”
众人千百态,有婆母曾氏这般拎不清的,自然就有明辨是非的,如五老爷厉季五夫人杨芝,事发以后马上就过来看望了,刚好厉季也颇通宅地建造一事,知道厉邝那番恐吓以后气得发抖:“敬他是年长一些才喊一声三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他要你全把人撤出来是吧?你偏不必顺他意,你莫怕,我帮你守着那工地就是,我就不信了他还敢把我也弄死!”
这些自然是发生过的场景了,如今的昭钊院更有些新鲜看头。
瑛夫人第一次被人拦着了。
陆氏的奶妈冷漠的守在花厅门口:“五夫人若是替那行凶打人的人来道歉,那便能进去喝一口热茶再回去的。”
吴瑛何时被人这般冷落,这番话戳得她心窝子生疼好吗?她还得低声下气道歉?难道她不是来和谈而已吗?算了,眼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先进去再说,不然拦在这门口多丢人现脸,“麻烦你多多通传你家少夫人,出来见一见咱们这俩个长辈,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也是能说清楚的不是?”
好一个长辈来都来了,不见的话那就又是陆妫之的大不敬咯?
厉钊在回廊听了这话,更是生气。“五婶既然想喝我昭钊院一口热茶,那便进来,但是若说长辈倚老卖老,生生污蔑我家夫人,甚至歪曲事实强夺地块,还动手打人,这就恕侄子不敢苟同了。”
“侄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家三老爷打人不对,也让我与瑛夫人带礼亲自登门了,难道还得他亲自来给您夫人道歉么?这般逆人伦理……”佻绵因这一开口便是把陆妫之往不敬长辈的罪上引了。
“好了好了,钊哥儿,你护着发妻自然是好的,但是终归适可而止,我这老脸也搁这了,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就过了,好吗?”瑛夫人好说歹说,趁厉钊表情松动了一些,也赶紧让人把带来的补品啥的往花厅里面送,“钊哥也让我见见妫之,好吗?让我看看她。”
男女有别,既然陆氏出来见客,那厉钊也不必留在这了,转身便去了书房。
陆氏的脸依旧红肿着,瑛夫人装得情真意切的心疼,好一阵关怀,陆氏勉强应着,总觉得瑛夫人来因不会简单到哪去。
终于,瑛夫人切入了正题:“妫之啊,你是懂大体的,便不与你三叔计较了吧?”这般试探的意味深长。
话毕看了一眼佻氏,佻氏想起来马车上瑛夫人交代她的事情,于是她便偷偷瞟着陆妫之的表情,盘算着怎么开口地的事情。这回啊,她是唱红脸来了。
陆氏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茶:“不知道五婶说的不计较,是哪一方面呢?”
“咳咳……那当然是……”瑛夫人正开口,又被陆妫之打断了:“三叔无缘无故的撒泼发疯,打了我一巴掌,你们来,是劝我吞声忍气忍下这个打脸的羞辱,还是,让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把本来就是分了到我们长房的地拱手让人?”
一番话把瑛夫人和佻氏呛住了,许是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让佻氏轻飘飘然了,看到陆妫之这般油盐不进,她竟拿出一副夫人模样张嘴就来教训:“坊间都传你牙尖嘴利,我今日倒是见识到了,你不过是一个晚辈,堂堂厉府三老爷还打不得你了?那地你拿来孝敬你三叔怎么了?你们长房地多的是,何必与我们割地?斤斤计较!不知羞耻!”
好一番颠倒黑白,有佻氏这般不经大脑的唱了红脸,瑛夫人才好顺理成章的唱白脸:“妫之啊,咱们是一家人,就算是你三叔把地拿去建了山庄,那以后也是咱们一家子都能去小住游玩的,这有什么不好呢?何况那地本来就不大,如果你硬是生生分割两半,建什么都不成样子呀……”
“五婶,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起初这风言风语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诧异,如今听了你们一番话,那便是心里也有数了。我天真,想着建了自己的地,还巴巴凑上去跟你们解释,没想到啊,原来风言风语都是从你们那出来的!你们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打一整块地的主意!”
一字一句直白得不加掩饰,瑛夫人的神色逐渐瓦解,装得好一副慈眉善目再也维持不下去。“你这般说,便是不顾一家人的脸面了?”
“是五婶你们罔顾在前!”陆妫之蹭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极,气极。
佻氏还想说话,陆妫之伸手指着她的脸骂开,索性撕破脸皮:“还有你!我丈夫将来承袭阳矜侯!我父亲堂堂太师,荣后配享太庙!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个外室,真以为他们一个个见风使舵尊你三夫人你就真的是夫人了?还敢倚老卖老在我面前摆谱!你哪来的资格训我!来人!把她赶出去!还有这些那些!通通扔出去!”陆氏气到一个点上,索性撵人,连带着她们带来的劳什子山珍海味,一概丢出去。
瑛夫人狠狠的看着暴怒的陆氏,她今日是失策了,没想到陆氏竟然这样不管不顾的撕破脸,还敢这般伤她泥菩萨的好名声!看来这陆氏是不好糊弄了,也不像以前那般好拿捏,况且陆氏说得没错,不出十年,阳矜侯的爵位就该到她丈夫手上了,看来计划得赶紧行动了。
瑛夫人和佻三夫人在厉府被扫地出门的事情瞬间传开。
就连二老夫人也马上得知了,让人告诉了门房,两位夫人回到了就直接去二老夫人院里。
此时,厉燕丽,厉燕靓,以及厉燕蕊还在二老夫人的内堂学规矩呢。
厉燕蕊最是好动,教习嬷嬷让她们自个儿插花,才弄一会,见教习嬷嬷竟然睡着了,厉燕蕊便要溜。
“哎,蕊儿!”厉燕丽轻声叫着,只见厉燕蕊回身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就溜开了。
厉燕靓可是同胞的亲姐,自然晓得厉燕蕊的性子:“丽姐姐莫喊了,蕊儿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我们好好学就是了。”
“就怕她功课不过,又要被嬷嬷打手板。”厉燕丽无奈的摇了摇头,上一次厉燕蕊被打手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呢!
“不打不长记性,打了还不长。”厉燕靓无奈扶额。
出了内堂,只见平日稀稀落落有人打扫的院子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见不着。隐约听见花厅那边有人声,便寻着声音过去了。
她偷偷从窗边一看,却看到了母亲瑛夫人和三婶佻三夫人正跪着。
“如今儿子养大了,一个个的都娶些什么玩意回来气我!佻氏,你可知你家三老爷夺地?”
“妾身……妾身知道……老爷他是有说过,但是他没有说过是把分给长房的地也算进去了啊!如果不是郑家兄弟俩传回来的信儿,我也不知道啊……”
“嗯?你的意思是,是郑家兄弟报的假信了?”二老夫人眼神一凛,吓得佻氏慌不择言。
“是,是,是郑家兄弟回来报信说长房陆氏意图吞了整一块地,三老爷才动怒的……”
瑛夫人这下也更迷糊了,她想起来那天霞衣报的信,郑家兄弟到底想干嘛?看来得召监视郑家兄弟的人回来问问有何蹊跷了!正想着事情,二老夫人向她发难了:“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瑛夫人冷不防被问:“母亲,儿媳认错。用地的事情,嫂子说得与我听得都是一样的,想来也是郑家兄弟要搞得鬼。今日和长房起了争执,也都因错信了那郑家兄弟的话,儿媳知道错了……”
“既然这样,那郑家兄弟便留不得了,交给你。”二老夫人注视着瑛夫人,眼里的意味很明显,处理了郑家兄弟,那便是瑛夫人将功赎罪的买卖。
“是,儿媳知道了,儿媳不会辜负母亲信任的。”
“下去吧……”二老夫人一如往常,又闭上了眼睛,轻拨手中碧绿如水的佛珠。
出了二老夫人的院子,才走两步瑛夫人便找了借口走开,佻三夫人看着瑛夫人远去的背影,狐疑不已。今日她是第一次这般跪在二老夫人跟前被训,没想到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依旧如此威严,可把她吓惨了。她不知道的是,瑛夫人其实又回到二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厉燕蕊方才莫名其妙的看了一出戏,手都撑麻了正欲离开,没想到母亲又回来了,她只能蹲在那继续听着。
“母亲,请母亲指点。”瑛夫人一来就跪下了。
二老夫人也不吃惊,缓缓睁开了眼:“我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反问,反将一军。
“三哥有意建山庄,是我提起来这块地,才让三哥起意拿下整块地。没想到长房那边竟然这么巧,所以……”
“所以你不仅不劝你这个夫家哥哥收手,你还添油加醋,怂恿他去和长房那边闹起来,是不是?”二老夫人语气逐渐冰冷起来,最后盯着瑛夫人的眼神了都带了杀心。
“不是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儿媳冤枉啊……”瑛夫人由衷的害怕起来了,她怕极了,二老夫人可不是没有手段的人。
“起来吧。”
“啊?”错愕,不敢相信。
“你为夫家谋划,何罪之有?”聪明人说聪明话,聪明的话自然也只有聪明人才听懂……托丈夫厉铎的福,她赌对了。
二老夫人的意思何尝不明显,这么多孩子之中,她最疼厉铎,视为己出,日后这庶房的一切,哦不,是二房,毕竟二老夫人一日还在,那都是能论嫡的二房,日后这二房的一切,二老夫人通通都只留给厉铎一脉。这可不和瑛夫人所谋的,不谋而合?一个把二房的一切,包括厉邝如今撒泼打闹抢回来的地宅只给厉铎,一个谋厉府的家业爵位都给厉铎……
事已至此,地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撕破了脸,那便烂到底,陆氏那个孩子,可不像是会宽容的人,打了她的脸,还抢她的地,总归鱼死网破的,一切按原本三公爷遗言所说的做便是了。”
“那郑家兄弟,儿媳就……”
“不必了,你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单独行事,的确有些事情方才佻绵因在也不好说。”
“难道是关于她?”
“佻氏艳丽动人,郑海爱慕已久,而且你三哥为人霸道,欺凌人也是常有的事情,郑家兄弟早就起了异心,这次消息他们不过是愚蠢的想挑拨主子脾气,与长房大闹一场,使之建山庄一事不能顺利罢了。”
窗外的厉燕蕊蹲着听着,混混沌沌变进了梦乡:厉燕蕊拿着城中最富盛名的珍宝斋的酥饼去找厉予琅玩耍,不知怎的,平日里走了许多遍的路上多了一条河,看着不深,实则水流湍急。厉予琅就站在对岸,她使劲喊她,厉予琅却转头就走,越是叫越是走,把厉燕蕊急得一头是汗:“琅儿!琅儿,琅儿别走……”
“咳咳——”厉燕蕊醒来了,却发现早已被人抱回了自己的寝室。
“幸亏都是梦,不然小琅儿怎么会不理我呢……”厉燕蕊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盘算着明日交了功课又能去找厉予琅玩耍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开始了一系列打击长房的计划。
她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如今做下的种种,让她和厉予琅就如梦中一般,渐行渐远,最后互为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