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清脆的声响中,铺地石板破败成的齑粉将滴落的鲜血吸收,苍白染化鲜红。
夫遂肃立在黄虎狂身前二步处,他健壮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苍白的面色上,浮现着惊疑混杂错愕两种意味的不敢置信神色,眼中全无生命光彩,空洞得可怕!他左手犹自紧紧握着刀鞘,而他的右手,齐肩而断,与出鞘的刀呈一前一后位置,掉落在身旁,伤创处,血流不止,染透衣袍,滴答叩地。
黄虎狂半合着眼皮,挺身傲立,右手持刀自然垂于身侧,左手握拳负背,横于腰间,姿态如常,仿佛刚刚与夫遂对招的人,不是他。
忽的,“咻咻”破风声起,黄虎狂身周虚空中,两道肉眼可见的胧胧风刃破空而出,迅疾无比地斩在他胸前!
“哼!”
“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一个声音,是黄虎狂被风刃斩裂胸膛,破开皮肉的闷哼,后一个声音,是夫遂如受重击,脑袋向后扬起,口中喷血的声音,两人在出声的同时,皆是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几步。
夫遂步伐虚浮,身形左右摇摆几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无血色,奋力抬起低垂的头颅,看向怔怔看着胸腹处两道又深又长的豁口的黄虎狂,涩声道:“没想到我穷极一生融合了‘定身瞳术’和‘隐风斩击’的透风斩……竟…竟只是重伤了你而已,厉害厉害。”说完,翻了一个白眼,眼皮合阖,头颅无力地耷拉下去,气若游丝。
良久后,黄虎狂才抬起头去看夫遂,目光中饱含敬佩意味,口中赞叹道:“一正一奇,正刀直取强攻,奇刀引而不发,隐匿虚空,后发制人,辅之夺人心神,定人身形的奇异瞳术,我黄虎狂愿称阁下为‘第一奇刀’。”说罢,收刀入鞘,将断臂与苗刀揣进怀里,扶着夫遂走到勾狱那处,在苦笑着的勾狱的注视下,给昏迷不醒的夫遂喂下一枚异香萦绕的药丸,随后,就地盘坐,给自己的伤口处敷药包扎。
远远看着那两个自己不可力敌的神仙级高手退场,朱贵精神一振,满脸兴奋地对朱富说道:“这是两败俱伤啊!大哥,机不可失,我俩该上了。”
“二弟。”朱富神情神异,目光炯炯,叫住跃跃欲试的朱贵,恍若魔怔地木讷讷转过头,一双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语气亢奋无比地说道:“你说,如果…如果我们杀了黄虎狂……杀了他!”朱富越说越激动,说到“杀了他”时,猛地转过身,一把抓神情错愕的朱贵的双肩,浑身颤抖,瞪大了眼,双眼中血丝弥生,声音同样颤抖起来,亢奋无比地说道:“杀了他,我们兄弟就出名了!到时候,江湖上谁敢小瞧……”
“啪!”
朱富话还未说完,便吃了朱贵一记狠狠的耳光,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中,朱富被打的整张脸都转了向!他愣住了,目光涣散,瞳孔扩大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弟弟,居然敢像丈夫打妻子一样打他!但火辣辣泛疼的脸颊,无比清楚地告诉他,朱贵不仅打了他一记耳光,而且下手还特别狠。他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扩张开来的瞳孔倏然紧缩,心中生出熊熊怒火,变得面红耳赤起来,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朱贵的眼睛,面目扭曲的狰狞可怖至极,咬牙切齿地喝骂道:“畜生!你居然敢打我!”
朱贵绷着脸,挥手甩开搭在肩膀上的双手,冷冷说道:“你想多了,你是想我们的寿数太多了,活得太久了,不耐烦了想找死!”
朱富闻言,面色一变,眸子颤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觉口干舌燥,额头上冷汗直冒。沉吟片刻后,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呼吸一次,恢复常态,以闷闷不乐的语气说道:“走了,也不用干掉他,打伤了就成,卢公子家大业大,背后有人,我们惹不起,只耍耍敷衍敷衍就成了!”
朱贵如常般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于是,朱氏兄弟跳下了场。
卢古见状,持剑走了过去。
三人对面,一对二势。
见卢古过来,朱氏兄弟也拿定了兵器。朱富左手圆盾,右手快刀,当先而行,朱贵拿着一柄剑身细长如锥的怪剑,像个影子一般吊在他身后一步后。
双方的间距一步步缩短,越来越近。
待得彼此能看清对方面目时,朱富率先发动了攻势。金色的气焰倏然透体而出,他纵身跃向前两步距离,随后就地一滚,滚到卢古身前,矮身单膝跪地,斜斜举盾护住顶颅,手中快刀迅疾斩向卢古双腿。
此时,朱贵也动身了,他一跺足,纵身前跃,气焰透体而出,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凛人剑光,掠地飞射,迅疾无比,竟后发先至,眨眼间剑尖就超过朱富刀锋,先一步攻向了卢古,直取卢古胸口要处。
朱富心头一惊,先前已明说只做一场戏,朱贵如今攻势竟不是留情招数,一念之差,他斩向卢古的刀不由得慢了一拍。
“熔石破生!”
对迫在眉睫的刀剑攻势、凌人气劲,卢古恍若未觉,淡淡清喝一声,金色气焰透体而出,从容不迫一翻手腕,倒持剑锋,插剑入地。立时,地下炸起“嘭”地一声闷响,一束拳头大的柱状烈焰从剑身前三寸处地下喷射而出,逼的朱氏兄弟强收攻势,扭转身形狼狈后撤。
卢古抽隙低头瞄了一眼胸口,却见心口那处衣衫已被刺破,若非爆出气焰时的气劲滞阻了朱氏兄弟攻势一刹,并加快了自身动作,恐怕已经刀剑加身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差一点。”翻手拔剑一挥,甩出四道凝实的弧月形剑气再次迫得站稳脚跟的朱氏兄弟往后连连撤步,举兵抵挡,趁此良机,回想起先前黄虎狂的战斗场面,先前观战时,他心头便有所顿悟。
电光火石刹那,心念百转千回。卢古目光一烁,面露笑意,周身气焰剧烈颤动,往手中剑剑身涌去。
朱富挥刀击溃一道剑气,却被剑气上附着的劲力冲击得身形踉跄,步伐虚浮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急忙举盾抵挡另一道从刁钻角度袭向自己的剑气,但听得“嘭”地一声闷响,盾上传来一股猛力,顿时身形不由得一颤,他心头惊疑不定,忍不住转眼去看自己弟弟情况如何,发现朱贵面色铁青,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不由得吃了一惊,心头暗骂道:“见鬼了,这小子的剑意剑气怎么这么凶悍!”
“大哥,卢姓小子在衍招!”
朱富心里正泛着嘀咕间,耳旁忽然传来弟弟朱贵的呼叫声,语气中,蕴含着不安的焦躁意味。他为之一惊,猛然睁眼向卢古看去,正好看到卢古周身气焰动荡,手中长剑氤氲在一片璀璨的金光焰霞中,倏的,一个硕大的龙头从那那片金光焰霞中浮现了出来。
完了,他成仙了!
下意识的,朱富心头蹦出一个念头,旋即,一种心惊胆颤的恶寒绵延在他全身绵延。
“昂~”
平地里,响起一声亢亮的龙吟,卢古身前那片金光焰霞中的金龙,已经探出了大半截身子!
朱富被那金龙弥散在无形中的气势迫得胸闷气短,连忙抛了刀盾,拱手求饶:“卢公子天纵奇才,威武神勇,我认输!”
对于朱富的突然投降,朱贵怒目圆睁,喝道:“大哥!你好没志气!”
朱富听了这话,绷起脸,沉声说道:“凡事以和为贵,我们与卢公子无冤无仇,何必为了那几百枚金币去给人当枪使,我们也是有家业的!形势比人强,现今卢公子已不是你我能怎么样的了。二弟你不要自误,更不要连累我流云庄。”
朱富看的通透,明白身前身后人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反正如今卢古本事比他哥俩大了,理由自然有了,而且很正当。现在蒙混过关,回去敷衍了事,最多也就是不再受身后人重视的事,但要是现在强行把事搞大,以后卢太尉绝对不可能放过他兄弟俩和他们的亲眷。
面色铁青的朱贵听完朱富的话后,心中天人交战,最终,笔挺如松的身躯好像被抽去了气劲一般,倏然一松,垂下头,将手中细长的锥剑往地上一掷,闷闷不乐地喊道:“我认输。”
场中风声呼啸而过,气劲鼓荡。
却是卢古见朱氏兄弟弃兵认输,收敛气焰入体,弥散化龙气焰所致。
对此结果,黄虎狂哂然一笑,闭了眼调节气息,勾狱则笑骂出声道:“这哥俩倒也光棍,知道打不过就马上认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场外忽然传来马蹄踏地声,众人听了心头一振,待得来人入场时,发现是韩飞狼回来了。
韩飞狼血染征袍,衣衫褴褛,看上去是经历了一场恶斗,不过,此时他却是精神奕奕,面带笑意,应是以一敌二,得胜而归了,所以才这样英姿昂扬。
看了看场中弃兵的朱氏兄弟和孤身傲立的卢古,又看了场边昏迷不醒的夫遂、手臂残废的勾狱和闭目养神的黄虎狂,韩飞狼朗声一笑,揶揄道:“好了好了,既然孩子们都做完半夜热身了,那就去嘘嘘,然后回去睡觉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