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张仑在徐州府的府衙里面见到了朱厚照。
“微臣叩见皇上!”
朱厚照坐在太师椅上,说道:“行啦,别净整这些没用的。起来吧。”
他端起茶碗,喝了口从府衙里面搜出来的上等龙井茶,“让你来,是要查办这徐州府的官吏。具体的你自己去问。江彬,把朕的剑拿来。”
江彬端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这其实就是在附近的店铺里新买的。
“朕赐你这把宝剑,准你全权处置徐州这里的官吏。该杀的就杀,该剐的就剐。不要有什么顾忌。出了事朕替你顶着。”
“臣遵旨!”张仑接过那个小匣子,只见上面还一份文书。那是朱厚照亲自写的,省的到时候张仑回到京城被人念叨矫诏苛刑。
留下英国公张仑带着那些人在徐州审理案子之后,朱厚照就又开始往南出发。
他骑在马上,随手翻看着李牧编写的那本《正德微服私访记》。里面的内容出乎朱厚照的意料,“不对啊,小弟。这里面怎么和在徐州发生的不一样啊。江彬和钱宁什么时候勇斗徐州府恶吏了?我好像也没有雨夜擒知府啊。还有这案子,怎么七折八拐的,一查就是半个月?咱们也只待了几天而已吧。”
李牧说道:“大哥,笔在我手上,当然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了。我只不过是‘稍稍’润色了一下。再说了,历来修史,不全都是这么做嘛。”
“哈哈,好。那就多写点,写得更加精彩一些!”
徐州府出了这种大事,所有官吏被英国公一网打尽,消息很快就被加急送到了京城。
梁储翻看着那份奏报,“这英国公怎么半路还管这种闲事?他手里的尚方宝剑是怎么来的?最近没有往下面赐尚方宝剑啊。”
杨一清在一旁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太后那边询问,想来一会儿就有回信。但这徐州官吏也真是罪该万死。炮制冤狱,贩运私盐,杀人灭口,真是一窝子老鼠。就算是英国公手里的尚方宝剑是假的,我也要请旨给他补上一道圣旨,认了那把尚方宝剑。”
西城的镇国将军府里面,太后正翻看着一份手抄的《正德微服私访记》。是朱厚照为了向太后显摆,特意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怎地这般凶险?皇儿在外面岂不是受尽了苦?不行,哀家这就让人把他们拦回来。”
张永在一旁说道:“太后,其实并没有这里面写的那样凶险。李公子在写这些的时候,按照他的想法加了一大半情节。”
“啊?这样啊。但还别说,真是写的绘声绘色,勾摄人心。”对于李牧在这里面将朱厚照夸上了天,太后很是开心。自己的儿子被人写成包青天似的人物,搁谁都开心。
随后,她又翻了翻张仑派人送来的那份简报。里面罗列了徐州官吏的各种罪行。
一个小太监来到这里,对太后磕头说道:“太后,内阁那边差人来询问,是否曾钦赐过张仑一把尚方宝剑?”
张太后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朱厚照在徐州那边临时起意,才给了张仑一把尚方宝剑。“确有此事,只是当初忘了补内阁那边的程序。给内阁传话,徐州府的案子,就交给张仑去办。”
前来询问的人很快就回到了内阁那边。
梁储听完之后,感慨道:“皇上圣明啊,知道张仑路上可能遇到一些不顺的事情,所以提前赐下了尚方宝剑。”
可梁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思考了半天后,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
“不对啊。按照常理来说,英国公此番南下应当是走运河才最快捷。徐州离着运河有几十里,他怎么去了那里?而且还是审案子。”
杨一清笑着说:“梁大人,你这真是多虑了。兴许是张仑听说徐州有什么风吹草动才过去的。”
梁储摇了下头,“还是派人查下张仑南下的路线吧。当初皇帝经常往宣大跑,现在宣大安稳,指不定就跑江南玩去了。”
在朝中那么多年,他可是深知皇上的个性。
不得不说,这梁老头的直觉那叫一个准。很快就从张仑南下的路线上看出了猫腻。
“杨大人你看,张仑先是放着运河不走,去了济南府。然后又沿着陆路到了泰山,又到了徐州府。这分明不是去南京祭祖啊。更像是一条游玩的路线。”
杨一清也反应了过来,“这么说,皇上真的跑江南去了?那我们赶紧去面见太后吧。”
内阁几位大臣坐着马车来到了镇国将军府这边。可却被拦着不让进。
看门的将士说道:“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太后说了,只要天塌不下来,没事别来烦她。”
此时,李东阳拄着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
杨一清急切的问:“李阁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是不是下江南游玩去了?”
“啊,这个嘛,诸位大人还是各归其职吧。在这里堵着像什么话。”
李东阳没有否认。
不否认等于承认。
梁储叹了口气说道:“唉,想不到皇上还是如此的……”他没有说后半句,但在场的诸位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东阳发话了:“诸位放心吧,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出不了什么岔子。”
李东阳都这样说了,那些大臣们就全都撤了回去。
太后越看李牧在《正德微服私访记》里面描写的情节,就越放心不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真怕朱厚照出个什么好歹。
于是一封朝廷下发的文书以八百里加急传遍了朱厚照预计要经过的府县。说镇国将军朱寿等人南下巡查,要他们密切配合行动,不得出差池。
现在满天下谁人不知镇国将军朱寿就是皇帝,这下子官府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知道皇帝南巡了。
朱厚照他们在徐州办了件正事之后,彻底放飞了自我。
朱厚照骑着马,将前面几个商人拦下来,说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那几个商人愣了,这光天化日在官道上面怎么还有劫匪?
“大爷饶命啊!”商人们纷纷求饶。
朱厚照说道:“老子也不为难你们,每人交一两银子过路钱!”
才一两银子,好说。那些商人们赶紧各自掏出一两银子来,交给了上来收银子的江彬。随后撒丫子逃命去。
李牧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正在编纂那本《正德微服私访记》。他才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呢,提笔就写:皇上一路爱民如子,碰见落魄行商,慷慨解囊相助。
笔在我手,黑的也能给你写成白的。
朱厚照现在爱死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因为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
他们一路南下,碰到顺眼的客商就打劫。也不多要,每人一两银子买路财。
跟在他们身边的南京兵部尚书刘鹤年,上前对一个客商说道:“曹仿,你还要不要脸?这都来送了七八次银子了!”
朱厚照仔细一看,才觉得这人很是面熟。
能不面熟吗,南京太仆寺少卿曹仿,以前是在京城担任监察御史,前一阵子刚调到南京任职。这听说皇帝南巡之后,就变着法的想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光是装客商被打劫就装了十三次了,其中有七八次被刘鹤年撞见。
起初刘鹤年装作没看见,毕竟大家同朝为官一场,不好拆破彼此的小九九。但是这都多少次了,这曹仿也忒不要脸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才站出来揭破曹仿。
朱厚照装糊涂说道:“谁是曹仿,我怎么没看见?老子瞧你面熟,这次就收一百两吧!”
有人犯傻来送钱,他当然是来者不拒。
曹仿傻眼了,因为他随身就带了几十两银子。
“好汉,我这身上就四十两银子了,没有一百两啊。”
朱厚照说道:“那我不管,要么你赶紧回去凑银子,要么被我扔河里喂王八。”
“好,小的这就回去给好汉凑银子。”曹仿留下身上的银子后,就赶紧溜了。
曹仿离开这里后,开始咒骂刘鹤年,“刘鹤年这老小子,太不地道,你跟在皇上身边就算了,还不许我们来露脸?老子是差那点银子的吗?”
事实证明,他不差钱。经过这件事,朱厚照对他那是印象深刻到无以复加。
这种荒唐的打劫行为,一直在持续着。不断有官员被认出来。朱厚照无一例外的狠狠宰了他们一笔。
他打开钱袋子数着银子,嘴里哼着李牧经常哼唱的那几句唱词,“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呀!”
而李牧呢,则还再后面的马车中。他挥笔在《正德微服私访记》中写到:皇上念山东河南天灾不断,有意筹银赈灾,沿路官吏纷纷慷慨解囊。南京太仆寺少卿曹仿,将身上携银八两悉数捐出。当真是国之栋梁,百官表率……
李牧早就跟朱厚照商定好了,不管什么法子得来的银子,都拿出五分之一来办正事。其余的他们几个回京之后论秤分。
有些真正的客商不满被在官道上面抢劫,告到了附近的府衙。那些府衙的官很爽快的就接了案子,然后到卫所调出兵去“剿匪”。
当然要剿匪了,不然皇上被匪徒伤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