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幕从袁染沫处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左右四看有没有人,却一阵恍惚,瞟到院外一颗高树上有块鲜艳色彩,李云幕细看,却是个人,还是位彩衣飘飘的女子。
李云幕在没看清女子面貌,那女子身姿轻飘的落了树,但这深宅大院中,敢爬上树的姑娘唯有一个而已,李云幕想到此女,便觉心惊肉跳。
天幕落下,繁星点空,孙策终于鸣金收兵,皖城军将才略微歇了口气。
刘涣灰头尘面下了城楼,背部浸润的汗水如一条条蚯蚓滑过,有士兵端来面盆给他洗脸擦手,手心皮肉因投掷巨石被磨破,现在才感觉到疼痛。
孙策大军今日连发三次攻城,气势汹汹,若不是准备充沛,差点就不能抵挡,想到更刻苦的明日,刘涣心便似落入了无底洞,没有着落。
五米宽的护城河已被填满,只能命兵甲坚守不出,但这四面城门都被孙策兵马守住,城外没有接应,坐吃山空,迟早粮草不继,皖城将不攻自破。只盼望父亲在荆州能借到兵马,从后方袭击孙策,来解皖城之急。
“将军,袁将军备了酒肉,让我来请您一起用膳。”
刘涣点点头,心中并不想去,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敢篡汉谋反,自立为王,已是无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他的家眷也是沆瀣一气,自己身为皇族刘氏后代,怎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可父亲顾念旧主,非要收容袁家,还应了自己与袁染沫的亲事,让他十分烦恼,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只能佯装身子有病,将婚期一拖再拖。
刘涣跟着侍从到一雅房,袁胤已自酌三盏,脸被熏红,有了三分醉意。
“将军好气色,大敌当前,临危不乱,还有兴致在此饮酒。”刘涣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肉,讪笑道。
袁胤请刘涣入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有贤侄在前线御敌,我自放心。再说那些都是你刘家兵马,我也调配不动,还不如做个闲人,苦中作乐。”
刘涣放下佩剑,卸了头盔,解了铁甲,对席而坐。袁胤看刘涣浓眉大眼,也是一表人才,但对比孙策,的确少了一份霸王之气。
“其实想要孙策退兵,并非难事。”袁胤慢悠悠道。
“将军莫非已有退敌妙计?”刘涣并不是十分相信,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其他事暂且不论,统一战线,击退孙策才是当务之急。
袁胤却故弄玄虚,只叫刘涣饮酒,二人喝了三训,刘涣等的心焦,再喝不进一口,袁胤才缓缓开口道:“这一年,因种种缘故,你和我侄女的婚事一拖再拖,我知道你心里在意什么,”
袁胤突然将话挑明,不知是何用意,难道想用退敌之策来要挟自己娶妻?刘涣琢磨不透,耐心听着。
“你放心,等这城门一破,你与我侄女就算恩断义绝,形同陌路的二人,你也不必担心摊上叛贼逆党家眷的恶名。”
刘涣心思被袁胤说破,顿觉羞愧,辩解道:“将军实在误会晚生了,晚生的确有隐疾,没到三更便咳嗽不止,需要喝一碗姜糖水才能止住,在下想将身子治好了再娶小姐,万一是个痨症,传染给小姐,在下更是罪无可赦了。”
“哈哈,贤侄身子不行,那孙策的身子可好得很,人人称呼他为‘小霸王’,你自然比不了他的。”袁胤仰首大笑道。
刘涣听袁胤话中带有讥讽之意,几分恼怒:“将军此话何意?”
“你还不知,孙策早对我侄女美貌垂涎,五年前就上袁家提亲,我袁家四世三公,威震四海,孙策不过无名小辈,草莽出身,我堂哥自然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若是让他攻破皖城,第一件事便夺了我侄女去做小妾,以偿心愿。”
刘涣的确不知其中还有这层缘故,半信半疑的看着袁胤,“孙伯符是个草莽,美色当前,他可没贤侄这么多顾虑,到时占了城池,抱得美人归,还不知嚣张成什么样。何况,当初这皖城本就是他打下来的,但因我堂哥偏袒你父亲,让他坐享其成,占了这个便宜,也正因此,孙策才起了异心,用玉玺骗了我堂哥五千兵马下江东,有了今日。他若攻进来,其他人还可,唯独你们刘家他是必不会放过的。”
刘涣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这件事他也知道,当初袁术派孙策攻打刘繇,孙策苦战数年才攻下庐江,没想到袁术却让自己心腹刘勋当了庐江太守,孙策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袁胤继续煽风点火:“贤侄,世上有三大不共戴天之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亡国之奴。贤侄虽然不满这门亲事,但白纸黑字的婚约,天下人都知道我侄女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若被孙策强抢了去,不仅袁氏颜面无存,你们刘氏也沦为笑柄。”
刘涣紧锁眉头,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酒在杯中微颤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所以,将军的的退敌之策是?”刘涣心系皖城安危,若是被攻陷城池,他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个人荣辱?
袁胤眯着眼,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毒”字。
“毒?”
“贤侄可知,绝命医庄?”
刘涣点点头,这医庄庄主秦沛是扁鹊后人,医术高超,早年济世救人,素有名声,但自娶妻后,便销声匿迹,任你花再多钱,有再大的面子也请不到此人治病。
十年后,绝命医庄横空而出,这蹊跷的名字已让它备受世人关注,既是救人又如何绝命,既要绝命怎么称得上医庄?
但至从江湖上出了几桩无头绪的命案,死的都是名声显赫的达官贵人,甚至还有朝中大臣,坊间传言是被绝命医庄特制的毒酒鸩虹酒所杀。
此毒酒无色无味,银针也不能验出毒性,中毒之人,三日内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死后从内脏腐蚀,一个时辰便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鸩虹酒,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极品。
绝命医庄用此毒酒证明了它是名副其实的“绝命”之地,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让人望而生畏。
“略有耳闻。但不知这与我军御敌有何关系?”
袁胤将脸俯下,刻意压低声音,上瞟着浑浊的白眼珠用诡谲的眼神看着刘涣:“我堂兄曾派人去绝命医庄花高价买了一瓶鸩虹酒,暗中惩处一些不忠之臣,我暗中收了一口,若是将这酒给孙策饮下。还不任你我要挟摆布。”
刘涣听出端倪,急问:“叔叔手中可有解药?”
袁胤转了转眼珠,沉吟片刻道:“鸩虹酒的毒是无药可解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攀升天下第一奇毒榜首,试想孙策一死,敌军群龙无首,不攻自乱,我军趁机突袭,不仅解皖城之困,还能除掉心腹大患”
刘涣大喜连连称赞道:“叔叔妙计,孙策任他再威风,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区区一杯酒上。可叔叔,如何能让孙策喝下毒酒?”
袁胤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涣,刘涣也是个聪明人,瞬间心领神会。
夜深,刘府中灯火照明,数处无眠。袁染沫更是心事重重,无心睡眠,披衣起身,来到院中。
瑟瑟秋风在夜色流窜,月光照不进的阴暗似有人在作祟,袁染沫踱步在院中,闻着馥馥花香,听着守夜士兵枯燥的步伐,琢磨着心事,不觉走到花园尽头,正要踱步转回。
“姑娘,你别闹了,”
“怎么了,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袁染沫听有男女低语声,声音是从院外墙角传来,虽因一墙之隔见不到人,但夜风成全,说话声听得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