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侯待到郭杰与石元冲走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走向城卫道:“几位大人,你看这天寒地冻的,小人们也只是混口亲苦饭吃罢了。这点银子就请大人们喝杯热酒吧。”
城卫一时犹豫。
军侯道:“我等也不让大人为难,就在这内城门口等候,一是避避风寒,二是也免得堵了城门。”
城卫这才点头同意。
军侯大喜,急忙道谢,赶着马车进了这内城,就在这城门边停下,众军将皆倚靠在马车边上,时时警惕做着准备。
郭杰与石元冲寻了一酒楼,吩咐伙计先上一罐热酒,操办一桌丰盛的饭菜。不一时,伙计奉上常备的热酒、牛羊肉。
郭杰亲自为石元冲与城门官斟酒道:“且请两位大人先饮些热酒,去去寒意。”
石元冲与城门官在郭杰的曲意逢迎下,连喝了三杯热酒,一时也是酒意上头,但仍未忘正事,道:“掌柜的这就请说吧,这城卫军怎的就成了你的护卫了?”
郭杰长叹一声道:“还不是今年的大旱所致?我徐郡也是受灾之地,本来许多弊病并未显露,尚显太平。但这大旱一到,百姓固然是四处逃荒求生,甚而易子相食。而这城卫军内的贪腐竟也是触目惊心,克扣军粮、吃空饷乃是司空见惯,甚而驱使士卒为自己耕种田地,并分文未给。大人你想,这当兵拼命厮杀为的不过是口饭吃,更是为了家里的父母妻小能过安稳的日子。而今反倒是生存艰难,如何能让城卫军不起异心?”
石元冲叹道:“大平朝立国不过十余年,军中竟然已经贪腐至此了吗?”
郭杰道:“其他地方我是不知,但徐郡郡城却是如此。”
石元冲道:“想必是那些士卒为了求生,只能脱逃军队,到掌柜的这里卖命了。”
郭杰道:“也是因为这场大旱,路途多有蟊贼拦路,不然我等这小本生意如何舍得请这些护卫?”
石元冲叹道道:“一场大旱,竟损了大平朝的元气!”
正说话间,就见郡守带着郡丞等一众属官匆匆的朝城外走去。
石元冲惊奇道:“郡守大人这急匆匆的往城外走去,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郭杰却是心中一喜道:“不若我等也去看看究竟?”
城门官却是已经起身拱手道:“在下乃是正当值,这就告辞了。”说完急匆匆的跑出去。
郭杰会完账,与石元冲朝城门走去,问道:“石大人是这西郡人士吗?”
石元冲道:“我乃是这西郡金阳县人。”
郭杰道:“我观石大人俊朗丰毅,想是才学不凡之人,不知是哪一榜的饱学之士?”
石元冲微微有点诧异道:“掌柜的这双眼睛倒是锐利的很,只是我才疏学浅侥幸中了三榜赐进士而已。”
郭杰拱手道:“失敬失敬。这天下读书人何其多,能中得三榜的才有几个?石大人乃是真才实学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得遇赏识之人,必定一飞冲天!”
石元冲笑道:“承你吉言了。”
正说话间,就到了城门处。石元冲望去,只见一对对士兵军卒整齐肃静,一列列长枪大戟寒芒闪露。阵前立着数员大将,当前一人持诏宣读。前面跪着郡守、郡丞、郡尉、定西将军皆是俯首听旨。
石元冲正想着这是何旨意,竟是要西郡文武之首全部到齐听旨,却是突然瞥见两旁各位一列军士悄悄的围向众文武,当即心中一惊,正要大叫,却见身旁郭杰领着两个军士围了过来,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已经举了起来。
郭杰道:“石大人乃是聪明之人,还请不要叫唤的好,免得伤及无辜。”
石元冲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塞外蛮人?也不对,塞外蛮人就算要劫掠城池,也该是劫掠乌郡、昆郡才是。”
郭杰道:“石大人不必再猜了,我们若是不说,你无论如何也是猜不到我们是从何而来的。”
石元冲大惊道:“难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郭杰也是大吃一惊道:“你如何得知?”
石元冲道:“这西郡文武之首究竟犯了何事?竟是要劳动京城率大军前来缉拿?”
郭杰心中略安,还道这石元冲竟如神人一般能未卜先知呢,但心中也是极为赏识这石元冲,打算举荐给二哥,自是要其归心,当下解释道:“我们原本是京城的羽林军以及佑圣军,只因皇帝无道,不念护国仙师为国辛劳,竟然君欺臣妾,以致天谴身死当场。我们唯恐受无辜株连,只能连夜出走西疆。一路走来,与民无犯,却是多见百姓贫困潦倒,衣不遮体、食仅糟糠。到了阜阳县时,一小小的县丞竟然嚣张狂妄,家中资财竟达万贯!我家将军遂决意自立,诛杀贪婪之官,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有福之地!”
石元冲道:“什么?竟发生了这许多事?”
郭杰道:“这些事乃是有据可查,我不必诓骗于你。而今西郡已尽皆归属于我家将军,我见大人乃是饱学之士,竟然只是屈居于小小的议曹之职,心中甚为大人惋惜,因此才不惜浪费口舌与你交代清楚。”
石元冲一时沉默不言。
郭杰也并不逼迫他,只是令士卒带到一边,以礼待之不可为难。
城门外,郡守在听旨时,已被广盛安密令军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下心中大定,命蔡德元率大军进城,控制城卫军、郡守府。
郡守等人正听着宣旨,听了一半之后就没了响声,心下狐疑时,又听见大军行进的声音时,忍不住抬头看时,只见蔡德元正快速的率领大军进城,一时不知为何,忍不住的交头接耳一阵,郡守潘俊臣方道:“请问将军宣读圣旨为何只宣读一半?”
广盛安道:“诸位大人且请起听我说来。”等着诸位大人起身后,方才把与郭杰刚说过的话大同小异的又说了一遍,道:“如今这西郡大部已入我手,诸位大人乃是饱学之士,我家将军求贤若渴,诸位若是愿意留下,定然官复原职,俸禄加倍!他日我家将军若是开国成功,诸位就算封侯封王也未可知,岂不是比在这西疆小郡苦熬好上百倍?”
定西将军戴宁怒道:“好个大言不惭的逆贼!就凭你这区区几人,如何能敌得过朝廷大军?我奉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到时身死还要累及家小!”
广盛安道:“如果朝廷的大军皆如将军所率的军队贪腐成风,那不管是来多少,皆不过是送死而已!况且我等走西疆三月有余,并未曾见到有一兵半卒前来追击我们,恐怕此时的满朝大臣皆在忙着争权夺利,还有哪个朝廷命官尚在为大平朝的社稷着想的?”
戴宁一时无言,强硬道:“这皆是你的一己之言,谁肯信你?”
广盛安摇头笑道:“我也不需你们立时信我,且留不留下官任原职也皆在你们自选,我并不会逼迫于你们。”
郡尉贾和道:“倘若不留下,是不是就该命丧当场?”
广盛安道:“你也太过小看我家将军的胸襟了,不管你们效不效忠于我家将军,只需安分留在这西郡半年,之后去留皆由你们自选。”
戴宁道:“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
广盛安也不在与他们浪费口舌,道:“信不信在你,但我的话你们确需谨记,这半年请安分守己不要与外人联系,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
戴宁怒道:“你这是要软禁于我们吗?”
广盛安也没好气的道:“你若是想现在就死,我可以成全于你!”
戴宁还待要言,一旁的潘俊臣与贾和急忙按住他。
广盛安让人寻了一座宅邸,将他们尽皆安置在一起,随后还将诸人的家眷送来与他们团聚。他倒也没有为难于西郡众文武,每日足量供应饮食,只要不走出大门,就没人为难他们。
自此,广盛安不费一兵半卒就拿下了西郡郡城,还得了一军将士,自是满心欢喜。在郡城留了有三日,重新打散整编五军将士,留谢涛率领一军镇守郡城,自与郭杰、蔡德元率领四军将士奔赴金阳县去了。
行了两日,郭杰领石元冲来见广盛安,极力推荐道:“石议曹乃是饱学之士,才智过人,若不是这西疆消息甚为闭塞,我险些就被其识破。”
广盛忠广盛安兄弟俩身边一向不缺勇将悍将,就缺智谋之士,当下心中大喜,上前紧紧握住石元冲的双手道:“能得石先生相助,我等定然如虎添翼!”
石元冲心中也甚是欣慰,道:“这两日我与郭将军想谈甚欢,也知晓将军之事,更是敬佩护国仙师的为人,只是可惜,竟然身死。”
广盛安叹息道:“国之将亡,必然自毁柱石。”
石元冲道:“将军此次前往金阳县,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轻松取得金阳县。只是取得金阳县之后,将军是要据守金阳县,还是要趁机收取昆郡?”
广盛安道:“来之时,我们尚未定计要取昆郡。”
石元冲道:“将军只是定计夺取西郡,想必是因兵力不足,唯恐兵力过于分散,而被朝廷所乘。”
广盛安道:“正是。不瞒先生,我等此次西走,仅有军士三万余人,若是再占领昆郡,恐力有不及啊。”
石元冲道:“而今朝廷之意尚未可知。但为将军计,若真是力有不及时,该放弃的也应是西郡而不是昆郡。将军请想,昆郡虽然与蛮人相邻,但却是有苍茫山阻隔,只要紧守雁荡、飞狐两个隘口,就能后方根基安稳无忧。而只要后方无忧,将军不管是要东进还是要南下,皆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