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同文进了王府大殿,看见南泽朝倚靠在王座把手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不知在哼着什么,根本就未曾看见牛同文进来。牛同文只能轻咳一声道:“殿下。”
南泽朝歪一下脑袋,道:“是老牛啊。”
牛同文面皮不禁抽搐几下,道:“敢问殿下,今日是否有京城信使来报信?”
南泽朝叹口气道:“最烦你们这些书呆子!明明看见了有信使来见我,偏偏还要问我是不是有信使来?我要是说没有信使来,老牛你是不是就不唠叨了?”
牛同文无奈的道:“殿下,先皇驾崩,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大兴?”
南泽朝稍微坐正了一点身子道:“老牛啊老牛,不是我要说你,你和老文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的!简直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牛同文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
南泽朝道:“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大兴的?”
牛同文吃惊道:“殿下不去奔丧守孝?”
南泽朝道:“这天寒地冻的,就是快马到大兴,最少也要跑三四个月的时间,若是用上马车,岂不是还要在加上两三个月?谁有那个闲工夫奔波大半年的就只为送葬?”
牛同文脸色很是难看的道:“殿下慎言,先皇乃是殿下亲生父亲,子为父奔丧守孝,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谁敢言辛苦?”
南泽朝坐直怒道:“他若是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就不会把我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苦了!”
牛同文道:“先皇任命殿下为昆王,自是为了为大平朝镇守边疆。”
南泽朝道:“去他娘的镇守边疆!老四为什么不来镇守边疆?他还是嫡亲子呢!”
牛同文见无法说通,只能转换方法道:“殿下难道想一辈子就镇守在这昆郡吗?难道就不想换到其他富裕的郡去?”
南泽朝道:“老牛你是什么意思?”
牛同文道:“殿下在这昆郡虽然天高皇帝远的,可以自由自在,但同时却也是疏远了新君。殿下你想,这天天见面的都未必有什么交情,更何况是这往返一次信件交流都要耗时一年的交情?而这次殿下去京城奔丧,岂不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与新君联络感情?若是殿下用心,说不定就不用返回昆郡镇守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南泽朝顿时醒悟,大喜道:“还是老牛你聪明!不错,正是要去求求六弟把我换到富裕的郡去!”兴奋的都要手足无措,道:“那个……那个谁啊,赶紧吩咐下去,马上收拾行李,明天就启程。”
牛同文哭笑不得的道:“殿下是不是应该先召集属臣,安排何人同行,何人留守才是?”
南泽朝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安排的?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下,这不是很简单?”
牛同文道:“岂能这样安排?”
南泽朝摆摆手道:“那就老牛你去安排吧。”
牛同文只能道:“属下遵命。”
正说话间,文生辉进来,喜滋滋的道:“殿下,已经安排妥善了。请殿下前去一观。”
南泽朝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挨冻?挥手道:“散了吧。”转身回后殿去了。
牛同文道:“文主簿请殿下观看什么?”
文生辉只能答道:“殿下在王府中待得乏味,因此吩咐卑职去寻些乐子。”
牛同文道:“什么乐子?”
文生辉道:“也不是什么乐子,就算悬赏耐冻的勇士。”
牛同文看了文生辉一眼,不在言语,心里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
文生辉自是不知道他已被牛同文定为留守人员了,不然他非得连夜去恳求昆王带他同去大兴。到了第二日去昆王府时,方才见到大队人马逶迤前行。拉着一位士兵询问方才知道先皇驾崩,昆王这是要回京奔丧守孝。但文生辉见着车队中竟有十数辆满载箱子的马车,这哪里是要奔丧啊,分明就像是要搬家!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主簿之位乃是谄媚昆王得来的,离了昆王他将什么都不是。当下是赶紧奔跑着上前去寻找昆王,想要恳求昆王带他同去大兴。
文生辉自知他是个小人,昆王也知道,牛同文更是知道。但自古以来,上天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小人而故意降灾劫与你;更不会因为你是个好人而对你有所优待。所以这时的文生辉满门心思的要往死路上钻,奈何却是被一向鄙视于他的牛同文往活路上拽!
文生辉正急匆匆的寻找着昆王的车架,就被正在前后忙乎的牛同文撞见了,问道:“文主簿为何在此?”
文生辉道:“长史来得正好,请问王爷车架在哪?”
牛同文道:“文主簿找王爷有事?”
文生辉赶紧道:“的确是有事。”
牛同文道:“何事?”
文生辉满心的不高兴,但并未表现出来,道:“这事须当着殿下的面来说。”
牛同文道:“是吗?那就等殿下从京城返回后再说吧。”
文生辉怒道:“你……你就不怕王爷怪罪吗!”
牛同文道:“文主簿还是回去值守吧,不然王爷知道你玩忽职守才是真会怪罪于你!”
文生辉无奈,只能恹恹而回,心里不住的诅咒牛同文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文生辉的怨念太过强烈,还是事有凑巧。昆王带着大队人马,每日只行得二十余里就天黑得不见五指,只能就地安营扎寨。如此行了十余日,方才出了车前县县境四十余里,竟是连昆郡也还未走出。
这夜,昆王睡得正酣,突听四周喊杀声四起,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喊话,就见副将胡正刚闯进营帐,急道:“殿下快走,有人劫营!”
昆王不禁错愕,这昆郡虽然地处西疆,但这车前县已是与阳郡相邻,哪来的人劫营?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劫堂堂王爷的营?
昆王却是尚未明白,现今已不是南韬在世时的威震四方,就连皇子都已经死了两个了!当然他也是没机会明白了,就在胡正刚刚拉扯起来昆王,敌兵就蜂拥进来,哪管你是王爷还是皇帝,具都乱枪捅死!
昆王到死都还是个迷糊鬼,但却是死得不冤!
你道这是何人劫营?
原来广盛忠、广盛安自大兴退走之后,一路派遣先锋官先行开路且持诏旨筹集钱粮,也不管有多少,拿了就走,广盛忠率领的本部也不停留,也不进城住宿,只在野外天黑扎营天亮即走。
如此行了三月有余,方才到达西郡阜阳县。广盛忠见一路上无事,谓广盛安道:“贤弟,我们这一路提心吊胆的急行军,如今到达这西郡,距离大兴也有近万里了吧?只是不知这大兴为何竟没有追兵来?”
广盛安道:“想是被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了?也怪我们惶惶如丧家之狗,竟不知派人前去打听一番,只知一路逃亡。”
广盛忠点头道:“如今差人前去打探也还未晚,正好行了三月,众军将也皆是疲惫不堪,且在这阜阳县歇息数日。”
广盛安道:“正该如此。”
广盛忠道:“先锋官可曾取来钱粮?”
广盛安道:“未曾回来。”叹道:“这越接近西边疆域,物产越是贫瘠,民生也越是困顿。如今每县仅能筹得数日之用的钱粮。”
广盛忠道:“西边虽然贫瘠,但也还不至于贫困至此。这皆是因夏季那场干旱所导致的。”
广盛安咬牙切齿道:“想我们叔叔为国为民,不惜辛劳跋涉万里,广邀同门行云布雨,到头来竟被昏君强行索要心爱的侍女,导致火灾突至,竟然身死,实在是可恨!”
广盛忠叹息道:“修道之难,可见一斑!”
正说话间,帐外士兵来报,先锋官阎本真求见,广盛忠传令进来。
阎本真进帐行礼道:“属下奉命前往阜阳县筹集钱粮,不意这阜阳县竟然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军将。属下喊来守将答话,县尉张凯达言我等乃是逆臣贼子,焉敢持假诏旨诈骗钱粮。还让我等尽早弃械投降,免得天兵一到尽成齑粉!”
广盛忠怒道:“这贼子仗着谁的势,竟敢说此大话?待我亲提大军,誓要踏平这阜阳县,活刮了这贼子!”
广盛安道:“兄长不必动怒,想这阜阳县能有几个军士?一旦我大军前至,旦夕可下。我所虑者乃是这阜阳县已是得知消息,那么我们的去路想必也是如此了,那么我们就将需尽早做安排了。是按计划前往乌郡还是先占领这西郡,站稳脚跟在逐步蚕食这西疆数郡?”
广盛忠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这乃是关系我等日后的生存之计!”沉吟一会儿道:“贤弟之意如何呢?”
广盛安道:“若是我们的消息已传遍西疆数郡,那我们若是按计划前往乌郡,将倍加艰难矣!”
广盛忠道:“只是这钱粮一事就足以让我等寸步难行了!我们总不能一郡郡的攻打筹集钱粮,然后再弃辛苦所打下来的郡县。”
广盛安道:“所以我们其实已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广盛忠道:“那就从占领这阜阳县开始我们的争霸之路吧!”
广盛安哈哈一笑道:“是龙是虫,各凭手段施展就是了。”
广盛忠唤来侍卫道:“传令诸将,中军帐议事。”
侍卫自去传令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