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沅宫主厅,掌门金色首座之后,有一扇暗门。
开了暗门,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石阶,通向地下的幽暗不可测之处。
文承安从袖中摸出一枚符咒,手指轻搓,点燃,符咒自动浮在一行人前方照明。
走了一盏茶功夫,光线渐强,眼前豁然开朗。成百上千的常明符咒上下浮动,燃着幽绿的光。
很难相信上沅宫下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圆柱形石室。四壁由凹凸不平的红石砌成,被绿光照着,凄红惨绿,如地府的色相。
心理原因作祟,孟依桥渐渐觉得呼吸不畅,好像锁灵符咒在勒紧一样。
石室中央有高出地面的石台,石台上立着封神柱。
封神柱是五个约十人环抱粗,百步之高的黑色石柱,其中一个石柱上纹路的凹槽里流满金色液体。那是金粹,是前无极掌门传给文承安的。
文承安走在孟依桥前面,抛出土华。土华飞到另一个石柱顶端。褐色液体如重纱一样顺着沟槽垂坠下来。
还有三个石柱是黯淡无光的。
文承安做了个手势,按着孟依桥的人把他带到两个石柱之间。文承安捻诀,飞来两条四指粗的铁链,铁链末端是一个铁环。
铁环打开,紧紧扣在孟依桥双腕上,铁链令一段飞向镶嵌了五行神石的两个石柱,石柱好像融化一般,待铁链透过去,石柱又再次凝固。
文承安一按孟依桥肩膀,孟依桥双膝触地。这铁链长度不够他坐下,完全起身时双手也不能完全下垂,跪着时双臂被吊高,臀部也挨不上脚踵。
文承安摸着孟依桥的头,像在摸一只阿猫阿狗一样。孟依桥羞愤异常,恨不得咬上他的手。
文承安声音中带着愉悦:“小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依桥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会影流的太极阵?”
文承安轻笑一声,摘了他的面具,单手捏碎,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慢悠悠道:“先委屈你在这里等几天,我处理了尹明乌的事,再回来找你。”
孟依桥一言不发,纷乱的脚步声后,这石室静的令人窒息。
石台很凉,这里又潮湿异常,石壁上的缝隙都在向外渗水,孟依桥双膝刺痛,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拉扯得铁链哗哗作响。
洞中不知岁月,孟依桥只觉得再多一刻钟也等不下去了,文承安只身一人珊珊来迟。
开口第一句话:“尹明乌及通灵弟子在幻生千山禁闭十年,还没有找到元魁那孽畜。”
孟依桥扬起脸看他:“若找到元魁,你会如何处置?”
“看你表现了。接下来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孟依桥又低下头去。
“你为什么要偷启离剑?”
“我没偷,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影流楼内。”
“哦……那你又为何派人来杀我?”
孟依桥声音嘶哑:“我没有。我若想暗杀人,不会找那样一个愚蠢的时机。”
“哈哈哈,也是。”文承安又摸了摸孟依桥的头,继续说:“你当时,要偷土华?”
“没有。”
文承安态度很悠闲,仿佛只是和孟依桥闲聊:“那你又是如何把炸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放好,忽然间炸毁了我无极七座殿宇的呢?”
孟依桥又抬起头:“是陶樱宁做的,她把炸药藏在木偶娃娃里。”
文承安蹲下身,平视孟依桥,笑着说:“你确定?”
“是!”
文承安从袖中拿出一只香囊和一个娃娃,慢悠悠地说:“通灵的小宠物是不会藏炸药的,丸药和小吃更不可能,我怀疑的,只有你和陶樱宁。”
说着,他掰碎木偶,把断面举到孟依桥面前。是实心木头,没有炸药。
然后,文承安又打开香囊,孟依桥一看之下头痛欲裂,绿幽幽的光下,干枯的香草中俨然是黑色的铁砂和火药。
文承安把两样东西摔下,笑着问:“这怎么解释呢?”
孟依桥摇着头:“这香囊被人做了手脚……傀儡,傀儡,陶樱宁送你的傀儡娃娃里也有火药!”
文承安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人的双眼洞察其内心,他定定地看着孟依桥半晌,冷颜一笑,道:“都被烧尽了,小桥,以前没见你这么会推脱责任呀。”
孟依桥扯动铁链,石室内回响起冰冷的撞击声响:“我没有推脱,我,我亲眼见……”
孟依桥本想说亲眼见傀儡娃娃里有火药,可这样说出来又不能解释为何瞒着这事不告诉文承安,于是话说了一半。
文承安笑容凝固:“你亲眼见什么?”
孟依桥沉默。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文承安大笑着站起身,连叹三声好。
“你亲眼见里面有火药,却不告诉我,对么!”
“不,不是……”
文承安怒喝:“还说不是!你想作壁上观,你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孟依桥无可辩驳,而且他若开口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出花铭,想到这一点孟依桥抿紧了嘴。
文承安负手而立,在他身边踱步,嘲讽道:“如今,这出戏可还好看?我失了七座殿宇,你呢杀敌一千……哦,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知道要在封神柱下跪多少年。”
孟依桥思绪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是自己纵火炸了无极宫殿罪大,还是知情不报幸灾乐祸罪大。
文承安的笑声不断在耳边回响,这声音好像在拼命往孟依桥脑中钻一样,孟依桥头胀胀地发疼。
文承安笑够了,又问:“你坚持是陶樱宁害你,对么?”
这是孟依桥至今为止唯一的指望,咬牙切齿地说:“是,她栽赃陷害我。”
文承安又笑了,这笑了看着孟依桥心中发寒。
“小桥,若是之前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可是你现在……我是不敢信了。等着吧,等我杀了元魁,再和你断这案子。”
元魁二字像是烙印烫在孟依桥心上,这胸口的剧痛让他一下来了力气,拼命扯动铁链,喊道:“不,元魁有何罪?文兄为何要杀他?”
文承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想杀就杀了,要什么理由?”
孟依桥听了心凉个透彻,见文承安远去,不住地喊:“文兄,文兄!”
脚步声渐渐消失。孟依桥脸上已经挂了泪水。
石室里的景象还是那么恐怖,孟依桥不经意抬眼一看,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下到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