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正处在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如何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这对我们是一个重大的考验。邓小平同志当年强调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可能他老人家也考虑到了不少国家长期在中等收入陷阱中徘徊的现实。不落入这个陷阱，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改革开放，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21世纪理事会是全球著名的高级智库，由美国加州的亿万富翁尼古拉斯·贝格鲁恩创建，目的是研究21世纪人类面临的大问题。理事会人不多，总共40人左右，但是很有分量。理事会成员包括十几位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诺贝尔奖获得者、企业界的巨子和一些著名学者。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会长郑必坚先生和我都是理事会的成员。
21世纪理事会认为二十国集团峰会是国际关系中的新事物，21世纪理事会要对二十国集团峰会作出贡献。所以自2010年以来，先后举行过两次有关二十国峰会的研讨会。根据会上的讨论，理事会形成一些具体的建议，递交给二十国集团的轮值主席，供对方参考。过去二十国集团峰会，一般都于每年的第四季度举行。但是2012年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二十国集团的轮值主席是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隆，而墨西哥当年7月就要举行总统选举，二十国集团峰会也提前至当年6月举行。所以，本次21世纪理事会就选择在2012年5月4日至6日在墨西哥城举行。
我本人曾先后在美国常驻过10年，尽管墨西哥近在咫尺，但我从未去过。这次21世纪理事会在墨西哥举行，给我提供了首次去墨西哥的机会。中国去墨西哥没有直航班机，只能先飞洛杉矶，然后再转机飞墨西哥城。北京时间比墨西哥城时间早14个小时。我于5月3日晚从北京出发，于墨西哥城时间5月3日19:05飞抵墨西哥城。第一次去墨西哥，对这个国家十分好奇。飞机临近墨西哥城的时候，我从机窗俯瞰这个城市，看见建筑雄伟，许多房屋的屋顶都是红瓦，很美丽。
墨西哥城海拔2200米，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有2500万人。我在由机场赴旅馆的路上，与出租汽车司机攀谈起来。2012年是墨西哥的大选年，要选举总统。出租汽车司机对时任总统卡尔德隆过去五年的政绩很不满意，他说：卡尔德隆执政五年，富人更富了，穷人更穷了。墨西哥穷人占总人口的50％，青年失业率很高，墨西哥城的治安不好。他还提醒我在墨西哥城外出要注意安全。
这次21世纪理事会的主要议题是：与墨西哥的三位总统候选人对话；研究二十国集团峰会所关注的问题，诸如全球治理、贸易与就业、绿色增长、全球化还是本地化等。
5月4日下午会议开幕后，首先听取了墨西哥央行行长奥古斯丁·卡斯腾斯介绍墨西哥对全球治理的看法。
卡斯腾斯是一个大胖子，讲话有条有理、逻辑缜密。给我的印象是，这位银行家头脑十分清醒。他讲话开门见山，强调国际经济力量对比已发生变化。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发展中国家在全球GDP（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已占到53％，发达国家仅占47％。但是，发达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中的份额却占到51％，发展中国家仅占49％，与现实情况有距离。卡斯腾斯还批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态度不是一碗水端平。20世纪80年代，阿根廷爆发金融危机时，要借15倍于其份额的钱，遭到拒绝，此举对阿根廷打击巨大。而2012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给希腊的钱40倍于其份额，却没有任何障碍。
2011年5月14日，时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在纽约出了性丑闻，他被纽约警察局拘留，闹得沸沸扬扬，引起了轩然大波。卡恩是法国总统2012年选举社会党的热门候选人，当时许多法国人看好他的政治前途。但是性丑闻一出，他的政治前途完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也很难干下去了，只能宣布辞职。卡斯腾斯是竞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的候选人之一，他在这次发言中也尖锐地批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一职长期为欧洲人把持，不是选贤任能，这种状况是不公正的。
卡斯腾斯这番讲话是有棱角的，他讲话后，21世纪理事会成员发言并不踊跃。人们觉得对他明确批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发言很难正面表态。
我在会上发言说：卡斯腾斯竞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一事，中国媒体做了广泛报道，许多人对此感到高兴，认为这反映了世界的变化。20年前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今天之所以能够发生，是因为世界进步了。
会议结束后，在卡斯腾斯离开会场之前，我还专门上去与他握手，对他的发言表示赞赏。
21世纪理事会在墨西哥城开会时，总统选举的选战如火如荼，总统候选人的广告贴满了大街。21世纪理事会与三位总统候选人对话，这在当地是一条大新闻，墨西哥的媒体对此高度关注。我们与他们对话时，来了许多媒体记者。三位总统候选人最后只来了两位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就是恩里克·裴纳·尼托和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
两位候选人先后发表了讲话。尼托时年46岁，年富力强，讲话铿锵有力，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民调显示他最有可能胜出。尼托对卡尔德隆的政绩不点名地进行了批评，强调自己上台后要进行改革，发展经济。洛佩斯是民主革命党的候选人，他也猛烈抨击现政府，强调一旦当选，要进行改革，推动墨西哥的经济增长，提高就业率。我在听他们二位讲话的时候，突然想到邓小平讲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全世界都如此啊！
两位候选人在与21世纪理事会成员进行对话时，我问尼托一个问题：如何看待中国与墨西哥经贸合作的前景？他对中国的快速增长表示了钦佩，认为墨中两国虽然相距遥远，但合作潜力巨大。如果他当选，他要积极推动墨中两国的经贸合作。
5月4日晚举行工作晚餐，与会者就一些大家关注的问题自由地交换意见。欧债问题是大家关注的问题，美国、加拿大等国的与会者对于欧债的状况较为悲观，认为欧洲到底借了多少钱，特别是那些问题比较多的南欧国家，政府到底借了多少钱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要度过危机就颇费时日了。与会的欧洲代表虽然觉得美国人过于悲观了一点，但也拿不出有力的论点说明欧洲会较快地走出危机。总之，听取了会上的讨论后，大家明显感到金融危机的中心依然在欧洲。欧洲人何时能够走出危机，前景并不明朗。对于欧盟援救希腊的方案能否奏效，人们心存疑虑。
墨西哥的形势是大家关注的另一个问题。与会者认为，当时的墨西哥账面情况很好，外汇储备充裕，高达1500亿美元。但实际情况是，由于墨西哥的利率高于其他地方，所谓的外汇储备大部分是热钱（hot money），进入墨西哥是为了套取利息的。墨西哥的经济状况是令人忧虑的，过去5年墨西哥的贫困人口增长了1200万人。
美国是当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的情况直接全面影响世界。在晚餐会上，大家自然而然谈到了美国当时的状况。美国前任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劳拉·泰森说，现在美国两党政治使得政府什么事也干不了。
泰森是美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对华盛顿的政治情况比较熟悉，她也埋怨美国的两党政治导致了政治僵局（political gridlock），办事难。我的许多美国朋友，在与我私下谈起美国的政治僵局时，也都一筹莫展，还看不到解决的前景。
中国的情况，特别是中美关系，也是大家关注的问题。5月4日晚刚刚赶到墨西哥城的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常务副秘书长冯炜出席了晚餐，他在会上就中美关系发表了即席讲话。
冯炜说，刚刚结束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十分成功，但美国媒体报道却舍本求末，大谈陈光诚事件，而对中美经济与战略对话的成果只字不提。其实，中美双方都不愿意看到媒体热炒陈光诚事件。此事发生时，美国驻华大使在马来西亚休假。美国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忙了六天六夜，与中方进行谈判，最后妥善处理了这一事件。
企业家李世默发言，挖苦美国人说：美国现在国内问题成堆，还要管中国的闲事。要想把陈光诚这个瞎子接到美国去，那好啊！全世界的瞎子多的是，美国都接去吧！李世默讲美国问题成堆时，与会的美国人都点头表示赞成。
冯炜在会上数次发言，各方反应很好。会议结束后不少与会者过来向他索要名片。尼古拉斯私下也对我说，冯的讲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5月5日，21世纪理事会就二十国集团关注的问题交换了意见。英国前首相布朗等人在会上发言认为，最近几年全球化有所倒退，保护主义抬头。2009年二十国集团首脑会议所确定的一些准则，现在美国、欧洲都不想按这些准则办。如果20年之后再发生一次大危机，人们会问，为什么世界没有吸取2008年金融危机的教训？他引用了爱因斯坦的话来警告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犯错误，这就是发疯的表现。”（Insanity is to do something wrong over and over again.）布朗在最后总结时强调，今天的世界需要一个新的主权观，今天民族主义的影响还十分严重，看不到只有通过国际合作才能解决面临的难题。
与会的一些发言者也认为，需要注意全球化在倒退，保护主义在抬头的倾向。全球性的议程在国内不能够赢得选票，美国、法国以及欧洲其他国家都是如此。金融危机爆发以来，27位发达国家的财长有25位下台。大家都很赞成郑必坚先生提出的扩大利益汇合点、构建利益共同体的主张，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实施。
我在会上做了发言，肯定布朗所讲的基本反映了当今世界的情况。为什么出现这样一些问题？根本原因是世界正处在一个过渡时期。旧思想还有很强的惯性，影响到一些国家采取一些有利于全人类的措施。其实，各国面临的大问题也只有在全球范围内，通过国际合作，才能妥善解决。我提出了三点建议：
第一，要克服惯性思维。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十分成功，但是媒体却大量报道陈光诚事件，致使人们不大了解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所取得的成果。各国面临的大问题，一般要在全球范围内才能解决，但是各国民众注意力向内，看不到只有通过国际合作才能解决国内的难题。
第二，加强全球化带来好处的教育。中国发展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是全球化带来的结果。没有全球化，没有商品、资本、技术和人才在世界流动，中国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此外，应当更加重视新兴大国。新兴大国的崛起是推动世界变化的重要力量，发达国家要加强同新兴大国的合作。
第三，要抓住一些大问题，一些涉及各方利益汇合点的大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构建利益共同体。这样，才能推动二十国集团的工作向前推进。
墨西哥一位企业家说，今天世界的现状是，买东西是买全球化带来的结果，投票则是投保护主义的票（buy globalization，vote for protectionism）。
关于就业问题，谷歌的创始人施密特说，创新本身带有破坏性。据统计，每创造2.6个就业机会，就会失去一个就业机会。要解决就业问题，必须加强教育和再就业的培训。
在讨论西方世界经济增长乏力、高失业率的问题时，美国前任财长萨默斯讲，今后若干年，工业国面临最大的问题是需求不旺盛，而这个问题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
会议讨论也涉及了人民币的汇率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大家认为从实际价值来看，人民币已经升值了不少；强调中国以及新兴大国到发达国家去投资，这是一个十分有帮助的趋势。
5月5日晚，在民间艺术博物馆参观及晚餐。之所以放在民间艺术博物馆里举行晚餐，是想使晚餐的气氛轻松一点，大家可以自由交谈。晚餐会的主题是“民主制度是否能够纠正自己的错误”（Is democracy self correcting）。
斯坦福大学教授、著名学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会上做了主旨发言。他的发言很有意思，既讲了民主制度的优越性，又讲了民主制度的毛病。在回答民主制度是否能够自我纠错的问题时，他的回答是：“我也说不清楚。”
中国企业家李世默接着发言。在回答美国的民主制度是否可以自我纠错时，他重复了福山的话：“我也说不清楚。”他接着说：“美国1776年独立，1861年就爆发了南北战争。南北战争是一种自我纠错吗？1881年3月，美国总统加菲尔德上任，7月2日便不幸遇刺，两颗子弹并未命中加菲尔德要害。医院找到发明电话的贝尔，希望通过某种仪器可以找出两颗子弹打在身体什么部位。贝尔设计了一种仪器，在靠近金属物质时就可以发出声音。贝尔强调，使用该仪器时必须注意旁边没有其他金属。遗憾的是，医院对于贝尔的最后一点要求没有给予充分注意，而加菲尔德是躺在金属框架的床上的，所以仪器找不出子弹在什么地方，也就无法取出。后来病情恶化，加菲尔德于9月19日去世。”
他接着问：中国的体制是不是能够纠正自己的错误？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我们看到了毛泽东时期的中国、邓小平时期的中国、江泽民时期的中国、胡锦涛时期的中国。邓小平时期与毛泽东时期就有很大变化，江泽民时期和胡锦涛时期在邓小平时期的基础上继续前进。所以，不能否认中国体制也存在着自我纠正错误的功能。
新加坡外交部前任部长杨荣文说，中国的体制值得研究。1999年5月，北约飞机，实际是美国飞机轰炸了中国驻贝尔格莱德大使馆。中国方面冷静地处理了这件事情，没有使中美关系出现大的倒退，这是很了不起的。设想一下，如果反过来是中国飞机轰炸了美国的使馆，美国会像中国一样处理吗？
福山就是冷战结束后《历史终结论》那篇文章的作者。他看上去温文尔雅，讲话不紧不慢，语调温和，是一个做学问的人。我们俩在晚餐前的招待会上聊起来。
福山告诉我，他的祖父1905年为了逃避日俄战争日本方面的征兵，逃到了美国。他母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去美国的。他本人没有经过日本文化的熏陶，完全是一个美国人。
5月6日上午，21世纪理事会的全体与会者应邀去卡尔德隆总统的官邸松林别墅，与他共进早餐。松林别墅面积很大，里面有很多马尾松，四面有装甲车把守。别墅里没有大厅，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大帐篷，总统与大家就在那里共进早餐。由于海拔较高，虽然已是5月，大帐篷里仍有几分凉意。
大家坐定后，卡尔德隆总统立即来到了会场，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总统首先介绍了二十国集团峰会筹备情况和议程。随后，按照会议组织者的安排，英国前首相布朗、巴西前总统卡多索、谷歌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施密特、新加坡外交部前任部长杨荣文和我先后应邀在会上讲话。其他四位发言人针对即将召开的二十国集团峰会，向卡尔德隆提出了一些想法，供他参考。我发言主要讲了三点想法。
一、关于国际金融机构改革
前天，贵国中央银行的行长卡斯腾斯先生对21世纪理事会发表了很好的讲话。他指出，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发展中国家在全球GDP（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已占到53％，发达国家占47％。但是，发达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份额却占51％，发展中国家占49％。显然，这种状况不能反映当今世界的现实情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改革势在必行。我希望，二十国集团在您的领导下，国际金融机构的改革能取得新的进展。
二、绿色增长
总统先生，您积极倡导本届二十国集团峰会关注绿色增长问题。所谓绿色增长，就是一种可持续的增长。当今世界面临环境恶化、气候变化所提出的严峻挑战，中国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新兴大国，我们在这方面感受尤为深刻。
今天，如果诸位到北京去，就会发现北京没有风的时候空气质量很不好，空气的主要污染源是汽车尾气。北京市民十分关心北京的空气质量。1994年，我去荷兰担任大使那年，北京汽车总量大约为50万辆；今天，已经超过了500万辆，而且每年以30万—50万辆的速度在增加。北京的交通越来越拥堵，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难道我们逐渐富裕起来，就是要追求这样的生活？这可能违背了我们发展经济的初衷。要解决这个问题，绿色增长可能是必由之路。
中国在发展可再生能源方面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我们正在大力发展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要真正实现绿色发展绝非易事，走向绿色发展就要淘汰一批传统的能源企业，这是既得利益集团所不愿意看到的。您倡导绿色发展，就是为了推动转变国家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目前人们的生活方式，使原来那种不可持续的方式走向可持续的方式。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我希望在您的领导下，人们能够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生活方式，走向绿色增长、可持续增长。
三、多哈回合
刚才埃斯皮诺萨外长在发言中提到了多哈回合。多哈回合已经历时十多年，国际上存在着不少对多哈回合的悲观论调。有些人认为，多哈回合已经死亡。我们不赞成这个看法，多哈回合是以发展为主题的回合，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世界各国已经为多哈回合进行了长时间艰苦谈判。几年前，多哈回合距离达成协议已不很遥远，我们中国方面对于多哈回合并不那么悲观。总统先生，我希望在您的领导下，二十国集团峰会能够对推动多哈回合走出僵局有所作为。
总统先生，我们坐在今天早饭桌旁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文化和历史，我们也有不同背景，我们之间存在一些分歧是必然的。但是，我们为什么走到一起来？就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希望二十国集团能够不断取得进展。从根本上说，世界各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这是把人类联合起来的一个重要因素。把人类联合起来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人类所面临的共同挑战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之严峻，没有一个国家，无论其多么强大，能够单独应对这些挑战。人类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够妥善地应对这些挑战，才能够生存下去。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以为，二十国集团要想不断取得进步，就需要扩大各方的利益汇合点，构建利益共同体，使得世界各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度进一步加深。这是把世界引向持久和平和共同繁荣的唯一正确的道路。
最后，总统先生，我谨预祝您领导下的二十国集团峰会取得圆满成功！
卡尔德隆总统在听完大家发言后，感谢大家对会议提出的想法和建议，他将予以认真考虑。
早餐会结束后，我们与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拉米举行视频会议。拉米首先讲了他对当前世界贸易形势的看法。拉米对于欧美的经济形势都不乐观。他认为欧洲既要采取紧缩政策，又要采取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才能走出困境。而当时欧洲政策的重点是紧缩，这样很难完全走出危机。在谈及美国经济形势时，他说美国的债务问题十分严重。他希望美国政府向美国公众介绍国际合作的价值，只有开展国际合作，才能有效克服美国面临的困难。
在谈及目前多哈回合陷入僵局时，拉米认为关键是中美两国。要达成协议，需要中美两国作出进一步努力。
拉米主张对国际贸易的计算方法进行改革。他说，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一个国家出口的产品，整个产品，包括各种零部件，都是这个国家制造的。而今天，一个国家出口的产品往往是由好几个国家制造的，经过组装而成。如果在统计该国的外贸时，把其他国家制造的配件都算在这个国家出口的账上，显然是不公平的。要改革统计外贸的方法，并非易事。眼下，他已经请了一些大学对改革国际贸易统计方法进行研究，成果比较明显。拉米原来估计改革国际贸易统计方法需要几十年，现在看来，十年之内就可以完成。如果按照新的贸易统计方法，中国对美贸易的顺差至少要减半。
拉米最后强调，五年前全球贸易体系是由美国领导的。今天，美国一家领导不了了。
拉米讲话后，与会者和他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尼古拉斯·贝格鲁恩和他的班子根据会议的讨论情况，起草了一个三页纸的意见，转交给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隆。大家觉得三页纸的文件简明扼要，基本上反映了会议的讨论情况。21世纪理事会墨西哥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5月7日，我们在离开墨西哥之前还有半天时间，就去墨西哥城附近的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看了看。这两座金字塔是墨西哥人非常引以为豪的。太阳金字塔高度为65米，月亮金字塔高度为46米。有台阶通向太阳金字塔的塔顶。我们步行登到了塔顶，塔顶是这块地方的制高点，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两座金字塔在建造时，此地的先民还没有文字，考古学家迄今没有考证出两座金字塔修建的确切时间。此刻我想到我们的中华文明，我们3000多年前就有了文字，对历史上的事情记录得比较清楚，这多了不起啊！
使馆同志告诉我们，拉美的文化主要由玛雅文化、印加文化和阿兹特克文化组成。墨西哥城郊的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都是阿兹特克文化中的一个分支特奥蒂瓦坎文明的遗迹。特奥蒂瓦坎文明始于公元前200年，公元四五世纪达到了鼎盛时期，大约公元700—750年走向了衰落，金字塔被焚毁。特奥蒂瓦坎文明究竟是什么原因走向衰落，金字塔是如何被焚毁的，至今仍是一个谜。今天看到的金字塔是后来发掘出来的。特奥蒂瓦坎文明崇拜太阳和月亮，认为太阳落山之后需要人血喂养，第二天才会重新升起。当年金字塔上经常处死战俘来祭太阳。
我这次去墨西哥城，一直没有时间拜会中国驻墨西哥大使曾钢。但他很客气，在机场与我们共进晚餐。
曾大使向我们讲述了他来墨西哥的感受。他说，1979年他来墨西哥留学，感觉墨西哥比当时的中国发达多了，对墨西哥的发展十分羡慕。看到墨西哥人购买食品是在超市，而当时中国人还不知道何为超市。20世纪70年代墨西哥信用卡已经很流行了，许多人有了小汽车，而且人均GDP已经突破5000美元。但是，到了今天，墨西哥的人均GDP才突破1万美元。如果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墨西哥人的收入过去三十多年增长是很有限的，墨西哥落入了中等收入陷阱。墨西哥人自己称，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又说过去的十年是浪费的十年。墨西哥的穷人占到总人口的一半，两极分化十分严重，体制上的原因是主要的。
曾钢大使的讲话使我产生了很多联想。中国正处在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如何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这对我们是一个重大的考验。邓小平同志当年强调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可能他老人家也考虑到了不少国家长期在中等收入陷阱中徘徊的现实。不落入这个陷阱，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改革开放，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