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满汴京都与赵王府一般看重灵族之事,大多勋贵文武,只当灵族是战败的东疆蛮夷,对灵族派一介女流为使道几句“奇哉怪也”罢了。所以当皇帝邵典宣布在太华殿接见灵族特使,并赐宴会同馆时,因来猜测纷纷。而邵廪却觉得蹊跷,邵典明明不待见灵族,如今却如此隆重招待,不得不让他多一个心眼。虽说君心难测,可邵典态度变化也太过迅速,原本他的态度明摆着是要晾灵族一些时日,如今骤变,邵廪恐有人生事,召见当日也盛装出席。
然而召见当日,灵凌进殿,衣着得体,举止合距,言谈小心,她吸取了当日见自己时的教训,收起了那一副不卑不亢,显得谨小慎微,楚楚可怜。这般姿态,满足满殿人战胜者膨胀心之余也让人不由得怜惜孤女。
邵典这边竟然意外没有为难之意,灵族族长未到,由公主代理,他不曾怪罪,灵族反叛,如今乞降,他也只是谴责几句,便言以后若是灵族安分守己,他可既往不咎。
“敢问陛下,安分守己可是指海疆之事?”出乎邵廪意料,灵凌竟然公开在觐见上提及海疆之事。他愿意为灵凌识时务,怎知她如此莽撞!
“自然,日后莫提通远商,航南洋之事,安心农桑,灵族亦是我大齐良民。”邵典一甩衣袖。
“禀陛下,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灵族靠海而居,如何离得了船舶商事?”灵凌据理力争,时不时看向晋王。
“士农工商,农为国本,商为末流,舍本逐末(1),有违天理!”邵典皱起眉头,“灵族还是不晓事啊。”
“非也,陛下!”灵凌又是看向晋王,豆大的汗珠顺耳畔滑落。
“非也?灵族乞降为名,不服为实!其心可诛啊。”晋王邵廒终于出列,高声道。
“晋王殿下!”灵凌闻言一怔,满眼的难以置信,“您......?”
“本王如何?”晋王中气十足,义正辞严,“灵族实乃祸患之源,请陛下圣裁!”
“臣附议!”中书令姜代带头,百官皆是“臣附议”。
灵凌于大殿之内,手足无措,浑身颤抖,目光始终死死凝视晋王,往日之风度无处可寻。
“大胆灵族特使,殿前失礼,胡言乱语,还不请罪?莫不是要大军压境,届时悔之晚矣!”邵廪不再沉默,他也不能再沉默,因为他一直旁观,看灵凌与晋王互动,联想到前日灵族送到赵王府上的拜贴,心下明白了几分,灵凌怕是被晋王设套了,这让他无从沉默下去。可贸然出头,将灵凌罪名从藐视天威降为胡言乱语,将满朝同仇敌忾之势高拿轻放,还给灵凌一个台阶下,凶多吉少,若是被晋王看出来......
“臣初到汴京,得见天威,一时不察,胡言乱语,还望陛下恩赦灵族,有罪罚臣一人!”灵凌立时反应过来,就坡下驴,跪下请罪。
“如此大错,你想以‘一时不察’推脱过去?”好在晋王眼中邵廪不过一应声虫,他此时只当邵廪想要帮他却用错了劲。
“想来是女流之辈,更兼年幼无知,‘不察’也未必不可能。”焦灼之时,江夏王邵庾表态,他人望高,以大胆敢言著称,一些不怕触怒晋王或看不惯晋王或想搏名声的朝臣也纷纷附和。
“大齐何故跟小小灵族一般见识。”临昌王邵廘一向欺软怕硬,江夏王前头冲锋,他便后头给晋王这位一向不睦的同母兄长找麻烦。
“关乎大齐威严,岂可以小事论之?”晋王一见河西王便气不打一出来,针锋相对。
“够了!”邵典最怕麻烦,几个儿子各抒己见弄的他脑壳疼,“到此为止,灵族特使暂拘驿馆,海疆之事面谈。”
“陛下!”晋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邵典的怒视堵了回去。
好好的灵族觐见最后成了一出闹剧,邵典也不知归咎于谁。可邵廪却是看出了其中门道,此事凤淑贤叫他不要管,现在却是不管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