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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半花园

清晨五点的天空仍然灰蒙蒙的,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出站台。车窗上倒映出一个女人烦闷地托着下巴,望着对面高谈阔论的卷发男子。

“我明天便能见到她了!”男子喝了一大口凉水,咋舌一声,激动地拍着桌子。

“唉!真是不得片刻消停,从上火车起,对面这个卷毛就一路叽里呱啦讲到现在...”鬼魅悄悄瞟了一眼唐棣,这家伙倒是听地津津有味,鬼魅撑着头,将身子倚靠在车窗上打了个哈欠,对面的男子不为所动,仍热情澎湃地发表着演说。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坐了三年的同桌。打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喜欢上她了!”

“哇,所以她算是你的初恋啦?”唐棣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那可不,那时她最喜欢的东西就是轻松熊玩偶,临近她生日的时候,为了让她开兴,我洗了一个月的盘子才攒钱买到一只正版的轻松熊!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的女朋友嘿嘿。”卷毛害羞地摸了摸头。

“那你们还不是分开了”鬼魅冷不丁地插上一句。

“我这不是来城市读大学了嘛,她高考发挥失利就留在了我们县城。前些天回老家,我们这才又遇上了,真是缘分啊!”

“我打算把她接过来,这些年在外打拼我也有些积蓄了,能够给她富足的生活了。我在院子里种了一片风信子和白玫瑰,上学那会儿她就爱养花花草草,这个她肯定喜欢!”

“天啊!太浪漫了吧!你女朋友真幸福!”唐棣惊呼道。

“希望她能喜欢吧!“他满眼柔情地望向窗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们是去桂林旅游嘛?”

“对啊!我们打算去看栖霞寺!”

“喂喂....我可没说要去,是你硬拉我来的。”鬼魅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准确来说唐棣的原话是,施主身上有不祥之气,跟我一同去寺庙里去去秽气吧。

“栖霞寺啊!”卷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带我前女友去过一次,她可讨厌那儿了,说有一股怪怪的气息,一直吵着要回去,为此我们还大吵一架咧。”

“这种女人!还好你跟她分手了!”这种大不敬地行为实在气到了唐棣,居然敢说她的神明住处有味道,孰不可忍啊!

“差一点就要和她结婚了!虽然在一起8年了,但她终究是不懂我的!”卷毛男子慨叹道,“还好我遇上了她,这真是老天爷牵的线啊!”

“差一点?”

“就前些天我带她回老家去见家长,顺便带她去寺庙烧香求个良辰吉日,刚好遇上我初恋了,我便邀请她陪同我们上去。这才走没多久,我的前女友就哭天喊地的一会儿说脚疼要我背她,一会儿说山上有邪气要回去。就因为这个寺庙的事情我们大吵一架,我那娇气的前女友扭头就坐车回去了,我可气死了!最后是我初恋陪我烧了一柱香便回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原来清纯的模样。”

“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啊!上天都劝你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唐棣激动地说道。

“可不是嘛!!“卷毛也手舞足蹈地叫喊起来,“我当时脑子就想着两个字,缘分!!”

“等等....所以你抛弃了相恋8年的女友,只为了和几十年未曾谋面的女生结婚?”鬼魅忍不住打断这两人疯狂的对话。

“她是我的初恋啊!这辈子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生!在我懵懵懂懂的学着长大的路上喜欢我的第一个人,我们心灵是相通的!”

“可是你们已经有那么多年没见了,你确定她还是你的初恋?”

“她没有变!当我问起她是否还记得那只轻松熊时,她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地告诉我说有些脏了,因为一直没舍得洗。我就知道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她一直在等我!”想起那些年她孤身一人抱着轻松熊入睡的样子,卷毛不由得热泪盈眶,“我真太傻了,我该早些回来的。”

一旁的唐棣也跟着抽泣,“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鬼魅抽了抽嘴。

“来哦!好吃的新疆伊犁蓝莓干,酸酸脆脆入口不腻!来一包吧!”乘务员推着小车吆喝着,“哎!给我来两包!这个可好吃了!”卷毛买了两大袋果干分给鬼魅她俩。

鬼魅吃着着酸酸的李干,望着窗外忽闪而过的田野,偶尔有牛在吃草,绿皮追逐着天边低垂的云,风惬意地荡向远山,星光点点洒落在江边,郁郁青青的树影不动声色地摇晃着。宁静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小小车厢里又充斥着吵闹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前女友原本是想在院子里修一个泳池。今天我才明白彼此相通是多么的重要。”

“俗!泳池哪有那些花儿好看啊!”

“是吧!这是我的原话!可她死活不同意。一直囔囔着花会招虫子。”

“那,那个她一定喜欢吧?”

“那当然,她最爱花花草草了,从初中开始便是。所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你和前女友在一起长达八年之久,是什么让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你的前女友想要的是泳池而不是花园?”鬼魅好奇地问道

“她给我了她想要花园的假象!”卷毛义愤填膺的说道。

“长达八年的伪装战役,想必她也很累吧!”鬼魅奚笑着说。

“年少的冲动是抵不过时间的推敲的!事实证明我们并不合适,我可不想某一天回家发现我的花园变成了游乐场,变成了一幢不知名的建筑物!”

“哦?那万一你现在的她以后厌烦花园了,想要草坪了呢?或是说她不喜欢白玫瑰想要三色堇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假象呢?”

“不会的!她不一样,我们是有着珍贵的回忆,她仍然留着我送她的轻松熊便能说明一切。”

“你们八年的时光难道是仅凭着当初一时的冲动走来下的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前女友不会是属于我的那朵玫瑰,曾经也不是。我们不过是恰好相逢的赏花人罢了!我们曾许诺共同建造一座花园,种满我们所爱的花。这份期许给我们带来了甜蜜与欢愉,每晚入睡前望一眼院子是我们对彼此最长情的告白。就这样直到花园完工,我们才发现,院子里一半是在水中飘摇的水仙花、睡莲,一半是扎根在土地里的风信子和白玫瑰。这就是为什么爱情破碎!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想要的是一片,不是一半。她也一样。”

“真是这样吗?我倒是觉得依山傍水别有一番风味。”

绿皮火车哐啷哐啷响个不停,车厢难得如此安静。卷毛男子领着唐棣去买晚饭了,空荡荡的车间里只剩下鬼魅一人。傍晚时分的夕阳把车厢照的火红,正如那熊熊燃烧地蜡芯,无献地奉献出自己的光阴只为让点灯人享受转瞬即逝的灿烂。

每一段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信誓旦旦地说着永不改变的誓言,可转眼一个八年又八年,激情岁月燃烧过后,有谁还会记得当初点起的那根蜡芯,摇曳着细弱的光?男人只不过害怕烛光的熄灭后寂寥的黑夜,在生命燃尽之时,蜡烛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他小心翼翼地用火苗点燃一根新的蜡烛。这样一来他的世界永不会迎来黑暗,无止尽的光明滋养着他,废弃的黑芯散落一地,眼泪早已不知去向。

鬼魅仿佛看到了那只破破烂烂的轻松熊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她,昔日的山盟海誓,曾经的耳鬓厮磨,过往的云烟通通抛在身后。三个人依偎着着从昙花纷飞的回忆里走向苍茫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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