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才不会乖乖听阎王的话呢,“我得想办法回去!人间的家伙都是怎么死的?”
“咦?孟婆曾提起凡间名叫医院的地方是亡灵聚集处,奈何桥的鬼魂们大多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说不定能见到黑白无常,还能让他们捎上我一程,嘿嘿。“
等到夜幕降临,鬼魅兴冲冲地跑出门,刚迈出去的第一步就让她迷失了方向。人们在一扇银门前等候着,手里果真如鬼神们说的那样,捧着块砖傻乐个不停。晕乎乎地随着大流走进小方块里,再晕乎乎地走出小方块。一袭白袍黑长发的瘦弱女子逢人便问医院在哪可成了当晚民间传说的热议话题。“女鬼也要看病啊!“目击市民张先生感叹到,”那您当时害怕吗?““恰恰相反“张先生坚定地摇摇头,”我立马为她指明了前进的道路,我告诉她只有放下怨念,才能不被束缚。“举着话筒的女记者露出了赞许的眼光。
”啊呀...真是累死我了“鬼魅气喘嘘嘘地走到太平间前,也不知怎得,刚出门就碰见一秃顶大叔面容祥和朝她走来,神神叨叨缠了她一路,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好不容易甩掉他了,谁知这太平间竟然在18楼,真是要了命了。
”唔...“一推开门,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儿可够阴冷的,难怪黑无常成天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鬼魅也学着旁边的人拿了一块白布盖住自己。
就在鬼魅刚刚躺下,门吱的一声又被推开了.
”哥,嘘!你小点声!“
”都是死人,怕个啥!就你个胆小鬼“
瘦弱的矮个子男人警惕地四处张望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哥,快点啊,这儿邪乎!“”多大个人了!还怕这个“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叼着烟随便扛起一具尸体就往外走。
”啊呀?不是...这人要干嘛啊?“鬼魅心里吐血到,她好不容易爬上了18楼,这又要被带下去了?人间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若是她现在能回去,保证吃一个星期的苦瓜!
”哎哟!”那高大汉将鬼魅直接扔进了后备箱,鬼魅捂着脑袋,惨叫一声。
“哥!!你听见了吗?有有...有人叫唤了一声”矮个子男人哆哆嗦嗦地拉着高大汉的衣袖,倘若那大汉不为他转身,下一秒眼泪就滴下来了。高个男子头也不回的坐进车里,徒留身后的灰姑娘一人为了丢失的舞鞋黯然神伤。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高个男人叼着烟麻利地拿出蛇皮袋子,支使矮个男人赶快去搬尸体。还没等他吸上一口,后面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只见那个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指着后备箱。吓得高个大汉连烟都掉了,怎么了?他一个健步冲过去。听到吵闹声,鬼魅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抬头便和那大汉大眼瞪小眼呆望着。
那大汉又好气又好笑,竟从太平间里扛了个大活人出来,简直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污点。他叹了口气,扶住额头,满脸黑线冲着瘫软在地上的男子说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听见没?那矮个男子瞠目延结舌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要不是那高大汉在一旁,他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哎!什么运气!烟又掉了!”高大个边嘟囔着边走回去捡烟。
“哥!我们可咋办啊!哥”矮个男子颤颤巍巍爬起来。
“把人送回去呗!”高大个又叼起了烟。
“那个....你们知道怎么去地狱吗?”鬼魅举起手,暗想“好人做到底嘛!”
矮个男子又发出了一声嚎叫,“哥!!!她是那个女鬼啊!哥!!”
”闭嘴!“
“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高大个拉开了车门。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的矮个男子时不时就回头瞟一眼鬼魅,生怕他一个疏忽大意,命就被这女鬼劫了去。
鬼魅嗤笑一声,转头望向高大个,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这样也是何必呢?”
“何必?”高大个猛地一个急刹车,怒气冲冲转过头说道:“我们这叫循环利用!那些废料留着能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死都死了,还不如义捐给真正需要他们的人!好歹还能贡献社会!”
“就说,小姑娘懂个屁!我们在行善事咧!”副驾驶的矮个儿也跟着骂骂咧咧起来。
“可这是扭曲的伪善!你们也明白,没人会感谢你们的!”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高大个默默摸出烟点上,猛吸几口,打开车窗,热浪灌进车内每一个角落,带走了最后一滴水分。鬼魅口干舌燥,浑身滚烫,“关上!热!”嘶哑着嗓子。抽烟的男人从回忆中惊醒,慌乱地将烟扔出窗外,打开了冷气。呼呼作响的风给这沉闷的氛围带来一丝丝凉意。
“我们生来如此,这是父母唯一能教给我们的技能,至少能填饱肚子,管他什么善恶呢?活下去就行。”无赖中又显露几分绝望的语调让鬼魅不寒而栗。
“我们是罪人!”矮个男人插了一句
“那只是个传说!”高大个反驳到
“什么传说??”鬼魅听着满头雾水,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高大个又吸了一口烟,酝酿半响,才缓缓讲到,有这么一个地方,有的人一出生就背负着生而平凡的罪,他们命中注定只能拿着最低的薪酬在社会底层生活,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只为还掉他们的罪。没过多久,有人便发现,这些罪障他们用尽一生也难以偿还。
“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这罪孽一辈子也还不清!”罪人们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经常有人这样问道。无人答应,无人理会。他们颓废的坐在家中期盼死亡的来临。主啊,伟大的主啊!我千百万次忏悔!我知道,那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主啊!我不求活在人世,只求您带我而去!我痛苦的无以复加,一天又一天的罪过使我直不起腰来。主啊!请您帮帮我,带我去往那极乐世界!睡前郑重又虔诚的祷告成了他们唯一的寄托。世界快要崩塌,成千上万只缕蚁们决定淹死在唾沫星子中,这至少能减轻些他们的负罪感。于是,高楼上的人坐不住了,这还得了,这些螺丝钉将会彻底粉碎他们的乌托邦计划。生而无罪的人们跳了起来,站在高楼上喊到,大家千万不要绝望!罪孽可以延续!这世还不完的,下世来还!总有一个世代能偿清你们的罪孽!美好世代将会来临,请大家为了后代坚持住,努力奋斗吧!罪人们欢呼着,哭喊着,站在高楼下唱响团结的歌谣。他们也能赎罪了!整个社会秉持着一个坚定的信念,总会有一个世代不再被重负所压,堂堂正正的行走在人世间。
若干个世纪后,罪人们小心翼翼踏过薄冰,却发现新世界的大门紧闭着,上面的人们吃着葡萄,喝着美酒,嬉笑底下可怜的人们。他们声嘶力竭敲打着大门,开门啊!开门啊!我们已经偿还罪孽了,我们不是罪人了!不是罪人啊!楼台上人声鼎沸,啃着糖葫芦的孩童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他们是谁?为什么不让他们上来呢?他们是罪人,大家不约而同的回答道。楼台下哀鸿遍野,有人捧着破碎的心离去,有人彷徨无措的抱头蹲下,有人凄厉而又悲伤的呼喊,呼喊着这天地眼拙,这天地欺软怕硬,这天地顺水推舟。
高大个讲到这儿便沉默了,一旁的同伙点起烟,猛抽几口,仿佛他们便是那罪人的世代。
那后来呢?罪人怎么样了?鬼魅急切地问道,她从未听闻这样离奇的事情。
后来没人知道,都说了这是个传说。高大个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鬼魅安静些,我烟都让你吹灭了。
经过漫长的黑夜,天终于微微亮了起来,天地一片灿烂如火,万物沐浴在蓬勃地希望里。公路上一辆白色面包车奋力奔向前,从无边的黑暗里逃出来,努力抓住光明的尾巴。
鬼魅回到家中,踟蹰半响,提笔写下了第一篇实习报告。
阎老头,如果你还有半分良知的话,就快把我接走吧!你知道吗?人间的白天和夜晚一样长!他们还有一套与地狱堂完全不一样的作息,白天居然工作,夜晚竟然睡觉!谁会在晚上睡觉啊?这简直是浪费生命!哼!我想来你也是不会懂得的。鬼魅先气鼓鼓地抱怨一通,才缓缓进入正题。
今日在人间得知了两种“罪行”,且听过我慢慢道来。
一、现今贼人们偷偷溜进太平间,偷出不属于他们家人的尸体拿去别的地方义捐。明明能在地下市场能卖个大价钱,却无偿的送给别人,可以说是最愚蠢的罪人了。有趣的是他们自认为这是”善“,这是他们底层人对同类的关心和对社会的贡献。愚蠢似自我感动是成不了佛的。这一点请四大判官审判罪人时,切记莫被他们扭曲的价值观洗脑。尤其是钟馗大哥,可别一冲动又把人丢河里咯!
二、”生而有罪“罪。这类罪行在人间尚未发现,只是贼人们道听途说罢,我一并记录下来好了。阎老头,你觉得这世间某个角落真的会存在这种罪行嘛?人们一出生就被选定有罪,于是心甘情愿终身甚至累计世代来偿还罪孽。我有些不太明白....
总之,今天先到这吧。人间还有好多东西等着我去熟悉呢!比如,我床对面的黑色透明方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长的像极了地狱堂里用来渡河的扁舟....
人间的口味实在是奇怪,我实在想念地狱堂的馅饼!阎老头,你得好好补偿我!红豆沙口味的馅饼得是百年以上的,不准拿几十年的来糊弄我!陈放了百年的馅饼可谓是地狱堂最上等的甜品。外层金黄的酥皮在地狱堂无昼的环境下变得更加酥脆可口,馅里包着的大块红豆沙也变得软软糯糯起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再以大户人家祭祀祖先时的诚心与恭敬为蘸料,一口吃下去,心是甜糊糊的,却又意外地带有几分空袖的清爽,鬼魅光是想想浑身便充满了幸福感。
另,黑无常是否常去太平间?
七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