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牛栋今天的心情不错，他借着百户大人的名头，狠狠地在那群没后台的商户手里捞了一笔，那些掌柜差点没哭出来。
他如此春风得意，趁着今日雄风正盛，下午又在怡红院的老相好那儿大战了三百回合，现在身上还疲软着。
他扭着脖子，浑身上下都是一个字，舒坦。
只是刚带着四五个贴身的校尉回了百户所，走进去十几步后，却发现一片寂静，一个人都没有。
他心中纳闷：“刚刚宁百户还派人给我传消息，说让我去百户所领银子，可是这人呢？”
他继续向深处走，突然感觉有混乱的脚步声从百户所大门传来，急忙转头，却看见十几只火光跳跃的火把！
十几个身穿家丁制服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刀子。
牛栋面色一寒：“哪里来的狂徒！谁家府上的家丁，竟然敢公然闯入百户所，这可是死罪！”
那群家丁为首的一个，正是福庆酒楼的掌柜。
掌柜脸上青紫一片，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他原本情绪还算稳定，一看见牛栋的脸，当即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
“我们建昌伯府的酒楼你也敢来打秋风，还敢打我们的人，抢我们的银子！王管事，就是他！就是他把这个月的流水银子都抢走了！化成灰我都认识他这个畜生啊！”
掌柜边上站着一位满脸怒气的中年人：“原来是你！皇亲国戚你也敢惹，脖子上的脑袋还能待几天！今天不打你个半死，京城中的三教九流还以为皇后娘娘失宠了！”
牛栋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也来不及明白什么，因为他的脑袋很快被剧痛充斥了。
一计炉火纯青的撩阴腿让他鸡飞蛋打，紧接着就是拳打脚踢的声音和惨叫声。
牛栋在锦衣卫中武功不算强，在江湖上顶了天就是个二流水准，但是打几个狐假虎威的家丁还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不敢反抗，因为这群人的背后是建昌伯府。
他的手下见自家大人怂成这样，那玩意儿都快被踹烂了还不敢还手，更加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怯怯站在一旁。
可是随着战局愈发火热，拳头和棍棒很快就落到了他们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顿用尽全力的殴打之后，建昌伯府上的王管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锦衣卫，又一口浓稠的唾沫吐了上去。
老痰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粘在牛栋的肥脸上，然后缓缓滑落到他的嘴唇上，然后继续滑进去。
牛栋哭了，不仅仅因为痛，而是因为感受到了人生的落差。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他品尝的还是怡红院头牌的香唇，现在却变成了糟老头子的浓痰。
而且，太浓了！
看着建昌伯府的人扬长而去，牛栋的老脸划过几滴痛苦和怨恨的泪水。
宁靖从后院缓缓走出来，面带惊异之色：“咦，牛总旗，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嘴角的那一丝墨绿色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
牛栋虚弱地说道：“大人！建昌伯府的人，诬陷好人！他们竟然敢打上百户所，这是在毁您的面子啊！咱么锦衣卫的脸啊！”
宁靖啧啧一声，走到他身旁，低垂着脑袋，打量着他的凄惨模样。
“牛总旗放心！本百户一定帮你报仇！咱们锦衣卫什么时候让别人欺负过？”
宁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因为自从他来到京城之后，就没见锦衣卫的腰板硬过。
不过有一点他是真心实意的，帮牛栋报仇。
牛栋躺在地上，他肋骨被打断了两条，还受了内伤，现在起来都困难。
在这种伤势下，他连保持清醒的思考都很困难，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百户所为何空无一人？
为什么宁靖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直就在后面的阴暗处盯着自己？就这么看着自己被建昌伯府的人殴打？
而且建昌伯府的人为什么突然发疯？他们说有锦衣卫去他们的酒楼闹事，还认定了是自己牛栋动的手！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不大可能的可能，心头突然一凉，却看见宁靖的脸色在月光下越发高深莫测，一股寒意渐渐爬上他的心头。
长剑出鞘的铮铮剑鸣声在月光下清脆如流水叮咚，寒光刺得牛栋眼睛眯起。
“我要帮牛总旗报仇，也要帮李虎报仇，这也是为咱们锦衣卫百户所长脸，为我宁某人长脸的事情。只是，我得向牛总旗借一样东西……”
牛栋忍着剧痛，眼中的决绝闪电般划过，抓住边上一个校尉的身体就往宁靖身上扔了过去，那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剑直接穿透了那校尉的胸膛。
“宁靖！你竟敢杀戮下属，我要报上南镇抚司！让你三刀六洞，流血而死！”
宁靖微微一耸肩：“你不如说把我阉了，就像你裤裆里那玩意一样。”他指了指牛总旗裆下裤子渗出来的大片血迹。
“你陷害我！弟兄们，杀出去！”
宁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你刚刚用兄弟的身体挡剑的时候，可没说兄弟们。”
你以为你是东哥？
他伸出右掌，一片紫黑之气在掌心翻滚，他的化功大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三层，可是还没有化过别人的内力，如今正是好机会！
牛栋眼里闪过震惊，一股难以遏制的吸力在他身上的穴窍口开始沸腾，他的丹田像是被浇上了一层沸水，里面的内力开始不安躁动起来。
“化功大法！你是天魔宫的习作！你这个狗贼，竟然潜入了锦衣卫，我定要上报指挥使大人，让你……”
牛栋的脑袋被宁靖的五指死死扣住，他开始痛苦地嚎叫起来，一股深入灵魂的拉扯力将他的真气通过四肢百骸，硬生生拉到了天灵盖上！
宁靖听到天魔宫三字，眉头微微一皱，这化功大法竟然是他们的独家武功，看来这背后又是诸多麻烦，以后不能随便在外人面前施展。
听牛栋的说法，天魔宫和朝廷应该是敌对势力，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是什么，日后再仔细查探吧。
他小声说道：“不要急……牛总旗，我借你和你手下这几个心腹的项上人头一用，为锦衣卫复兴之路加一把火。到了黄泉路上，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把锦衣卫的屠刀给磨亮的！”
宁靖的神色冷静的可怕，空气中淡淡的火油味道弥漫开来，他杀了在场五名锦衣卫后，打开火折子，点火开烧。
百户所年久失修，当年修建所用的木料也并不防火，如今又是天干物燥，这一点星星之火，迅速燎烧起来，通天的火光将整个百户所吞噬其中。
宁靖站在百户所门口，看着里面即将被大火吞噬的一切。
面对敌人，必须斩草除根，既然选择了与他为敌，这群人的命早就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便，送你们归入永夜的黑暗吧。
宁靖走出百户所，后方熊熊大火已经难以控制。
木料砖瓦在焚烧中发出爆鸣声，还有细微的血肉在火焰中蒸发焦灼的响声，滚滚热浪和浓烟喷涌而出，将他身后拉长的背影吞没其中，他闭上眼睛。
继而，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建昌伯府家丁公然袭击锦衣卫百户所，然后纵火烧人，所幸本百户正带兄弟们在外视察治安，只留下牛总旗一人在所内，不幸牺牲。”
“本百户为尔等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