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一次重铸好的三哑,带双鞘,是苦海涯最利的剑,第一层,剑鞘轻薄如刃,紧锁剑身,剑未出,便为第一层剑刃,足能杀人。浑身锋利,剑身上三分之一双面横刻对称三刀,拉至刃边,是剑身,唯一可以用手触碰的地方。苦涯真正主子的信物。
“伶二,你还是将她带回了?”漠淘沙问一句,万户伶侯沉默了。
“阡城心结,你了干净了吗?阡城,你不要了吗?”漠淘沙又问。万户伶侯并没有把阡城归入苦海涯的打算,只是要毁了它。
“我只是看不惯阡城,定要打下它。毁掉它。”万户伶侯依旧平静着说,压抑住伤口。
“阡城,你为谁打?”漠淘沙追问着。
“把她,锁起来,带回苦海。”万户伶侯看着虚弱躺在床上的人,说出的话却又马上反悔。
“不锁!她在生病,你要好生照顾着她。”
花繁渐渐醒过来,嘴里仍喊着那句“师哥”。
花繁苏醒却看见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男人。
“……师哥……”
嘴里念着便慌忙跑下床来。
“……师哥……”
“师哥呢?”
“我师哥呢?”
花繁慌忙四处看着,她的师哥并不在,要跑出房去。
“染儿,回来。”万户伶侯抓住她的手。
“你放开我!”
“师哥呢?”
“染儿。”
“谁是染儿?我不是。我不是!我要师哥。”
“你跟我回去。”
“我不要!我只跟师哥!你是谁啊?你是谁!你把师哥还我!你还我!”
花繁挣扎着,万户伶侯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你放开我!我要师哥!”紫碎雾,金龙甲,她又想起那天强迫她的那个人,心里蔓延上恐惧,嘶吼着。
“放开我!师哥救我!师哥救我啊!”
“伶哥哥,带你回家。”
“坏人!混蛋!你放开我!放开啊!”
“我带染儿回家。”
“只有师哥才有家,我不要伶哥哥,我要师哥!”她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绝望,她逃不掉,就像那天一样逃不掉。
“我不要家!我不要伶哥哥!我只要师哥!只要师哥!你把师哥还我啊!你坏人!你把师哥还我!”
“我就那么不堪么?你记得了苏城。你为什么不记住我!他到底有多好!”
“我不要你!我要师哥啊。我要师哥!你还我!”她不断哭着挣脱,却挣不脱。
“你坏人!把师哥给我啊!”万户紧紧抱住她,她瘫软晕倒下去。
“……师哥……”
“我逆了多少人的心意,不必介意,也多你一个。若人要杀你,我便杀人;若天要杀你,我,逆天。
但你要回到他身边,唯有我死。只要我活着,你只能,在我身边!”万户伶侯抱着那具冷冷的身体,眼里涌上黑暗来。
“淘沙。把脚镣拿来。”
“是。”
他将人抱回床上。将她右脚锁住,铁制的牙齿咬在洁白的,带着碎碎伤痕的脚踝上。此行。之后。囚徒。
“一定照顾好她。”万户伶侯叮嘱着漠淘沙,一定,一定要。
“伶二……有人求见。”漠淘沙有些为难,但还是开了口。
二人出来。漠淘沙关了门。
一人早早跪在外边。
“说。”万户伶侯道。
“……涯主……我们……粮食不够了……”
“不是一直由苦涯供给着吗?路断了?”万户伶侯隐隐担忧起来。
“……锦……锦鲤滑……十日前就将我们运粮的路截了……今……今日才发现……”
“传令,明日启程,带所有人,回苦海!”万户伶侯紧急下了命令。
“是!”人恭敬退下。
“锦鲤滑!”万户紧紧攥住拳头。
“伶二……”漠淘沙更加担心万户伶侯。
“只要我活着,我带来的人,是死是活,我都会,全带回去。我的兄弟,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再尖锐的贱骨头,嚼碎了,全都会咽下去。”万户伶侯咬牙道。
“伶二,苏儿的事,不怪你,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该释怀一些了。”漠淘沙叹口气,道。
“我不会放过他!”万户伶侯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冷。
“按年纪,你比我长半岁,我该喊你哥哥的,你疼爱苏儿,我们便以名字相称。我也早将你和苏儿视为我唯一的亲人。手下每个兵,你虽严厉,却公正不移,战死的,你为他们打理后事,供养亲人。你让大家都能安心跟你,但你毕竟,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而已,不要用别人的过,来惩罚自己……”
“染红,我就是喜欢,用手段硬留,我都要她只在我身边。苏儿,是我万户伶侯这一生,唯一的弟弟。任何人,都替不了他。”
“苏儿的痛,我知道你永远都忘不掉丝毫。你的染儿呢?她可是你的爱人,是苏儿天天念着要你带回去看的嫂嫂啊?她若某一日认出你来,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她不会为你伤心吗?”
万户伶侯冷讽自己,冷漠说:
“她认不出我……也不必认出我了……”
次日。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慢慢坐了起来,对于陌生的环境她一向肯恐惧,特别是自己一个人。左脚一动便会被冰冷的铁齿刺进皮肤去,引起一阵疼痛。看着半开着的门,应该是看守她的人出去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她必须逃出去,必须要。
她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轻手轻脚走了几步,脚上跟着拉下来的铁链却摩擦出巨大的声响。她艰难弯下腰,想要把铁链拿起来拉在手里。余光却瞟到门口的人影,紫色的盔甲。她手里的铁链滑落下去,逃不掉了,她刚抬起头对着门外看过去,突然一把锋利的短刀朝着自己的眼睛飞速冲过来,撕碎一切!
“啊!”她惊恐得闭上眼睛,除了颤抖往后退和害怕,她无法做出其他的反应,可她身后是一堵墙,根本没有退路。那短刀从她的左脸掠过,深深插进她身后的墙面上去,她能感觉到匕首带起的一缕头发被紧紧钉在墙里,拉扯着她的头皮,耳边刀刃带起的风要将她的脸横着撕裂。停住的短刀还在咧咧作响,惺惺示威一样左右颤抖着。
割断的那缕残发,滑过她的冰冷的手背掉在地上,她不敢动一下,紧紧贴在墙上。随着要冲天破地的眼泪冲出来,她才敢睁开双眼来,左眼流出的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此时,只有眼泪低落的声音和她的心跳声,以至于那个人的进来的脚步声都丝毫听不见。
“染红,你敢再跑一次!”他握紧腰间别着的剑,冷冷站在她面前,死盯着她的双眼。亦或是,我不准你,再以任何理由离开我的世界。
“……伶……哥哥……”她颤抖着,身体已经麻木不已,不受控制,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控制。
那把刺眼的剑却被他从腰间迅速拉出来横着搭在短刀上,斜下来压过去,直抵她的喉咙,压迫着她的血管,以及他的那张脸和眼睛。
她从未见过她的伶哥哥这样可怕,更是从未见过任何人对她这样可怕,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命令:
“你胆敢嫁予他人,我必对你拔刀相向,闹你喜宴,撕你嫁衣,辱你清白,杀你夫婿,灭你双眼,让你们咫尺也永不能相见!”他的左手,扯住她右肩的衣裳,突兀暴起的经络紧咬着薄薄的衣裳,只要他一用力,她所以的庇护都会崩溃断裂掉下去。
她颤抖着,除了害怕还是害怕。那只手在不断的把衣裳拉下去,喉咙前的那把剑,快要压迫皮肤刺进去。
“伶……哥哥……不要……不要啊!”他的眼睛发红,瞳孔放大,更加愤怒。她所有的痛哭和挣扎在他眼里只是质疑,质疑他不敢这么做。
“我做不了你爱最深的,那就做你恨最深的!”他的手奋力往后一扯,拳头在她的手腕处颤抖着,紧拉着掉下来的衣裳,那个单薄苍白的躯体在他眼前大幅度颤抖着。面前的人再一次放声尖叫起来,四肢僵硬,做不出保护自己的动作。他却没有移开目光,仍死盯住她眼里的恐惧和绝望,不管自己手下动作带来的结果。
看着她的模样,他的可怕和愤怒慢慢化为了隐隐的心疼。手里的三哑松开掉了下去,他温柔伸出手挡住她余光所及处的短刀,然后把手心背过她的脸去,握紧刀刃。她听到更大的雨水低落的声音,是他的血。他用力拔出了匕首,匕首与地上的三哑碰撞出声,她狠狠的颤抖了一次。
“别怕了。”万户伶侯把沾满血的手心温和放在她脸上的伤口之上,一寸一寸向下靠近她的心脏,所过之处,皆有他的血迹作证,直到触及那里冰冷到极点却疯狂跳动的求饶和求生的声音发生地。他眼睛不再令人害怕,相反是无尽的温柔和心疼,慢慢逼近她的脸。
在自己的鼻尖触到她鼻尖进一步更加靠近她惊恐麻木的眼睛的时候,他垂下眼神,不再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除了浑身僵硬冰冷,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他温热的嘴唇已经接触到了自己的唇,温热的气息还在不断靠近和升温,直到滚烫的极点,他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开口,滚烫的呼吸被她吃进嘴里去。
“我不逼你,但是你唯一学着深爱的人,必须是我。”
嘴唇上小幅度缓慢颤动的滚烫,放出的每一个字,都被她完整吃进去。他的左手同时轻轻绕过身去抱住她,慢慢把她抱紧。嘴上,手上的动作都极度缓慢,他在给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挣脱。他要她爱他,比爱苏城还要深,他要做她最深爱的人,就算这样他一定会变成她最恨的人。就像冰冷的铁衣,拥抱着她,伤口留下的痕迹,尖锐到要刺破她的皮肤一样。
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除了哭,颤抖,发冷,直到他把她抱紧,将唇贴到她的唇上,吞取着和她一样冷的呼吸。
我只是,只是很想告诉你,我有多需要你,无论用什么方式,我无所谓,仅此,而已。她却爆发一样,在他的吻里,拼命哭喊出来。
——
花繁春透白雪染,
吾来半世安稳笑。
青青水头鸢鸟离,
苏蓝一世流苏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