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四姨娘还是没有逃得干净,三姨娘顿觉大为解气,就靠着那回廊的九曲栏杆儿坐了下来,笑道,“那既然这样,你就别耽搁了,开始吧。”
她这样镇定,实是她心里有底的缘故,从凤栖苑才回来,她就已打开箱笼妆奁的自己先搜了半天,将那些好的不好的东西,早清理了个干净,这会子银姑来搜,别说是麝香,就是那味道稍冲点子的香饼儿,也是不见半个的。
银姑也不客气,一声令下,那几个老婆子端的是如狼似虎,直扑进屋子里去,将那些箱笼等物全都搬了在大太阳下放着,当着三姨娘的面一件一件儿的打开了,三姨娘的那些子好衣裳好首饰,一时间跟开铺子似的,全都明光大亮的抖落在了大太阳下面。
翻了半天,终究没有找出什么,三姨娘唇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等银姑翻完最后一件后,她戏谑的笑道,“银姐姐,你可瞧仔细了,不然明儿个再要来搜,我可是不答应的。”
银姑拍了拍手,笑道,“奴婢和夫人今儿都还说呢,三姨奶奶最是干净清楚的人儿,断没有这样的东西,可不这就说中了。”
说着话儿间,银姑就招呼了众婆子又帮着将三姨娘的东西全又都收拾了起来,一件一件儿的放回屋子里,三姨娘不再看她们,径直摇着帕子对着那鸟儿逗着,心里却是暗自嘘了一口气,今天这一番搜检过后,自己的嫌疑想来定是清了的。
然而还没有等她将那口气全松出来,就听屋子里有人一声惊呼起来,“这是什么?”
三姨娘的身子猛的一僵,楞了一楞后,她直冲进屋子里,就见一个老婆子手里捏着一个浅绿色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脸色凝重的对着窗格子透过的阳光翻翻的看着。
那个香囊三姨娘认得,是头年底她和梅花儿出去给快出生的孙子选料子时,在前街的巷子尾一个专卖风月玩意儿的小摊子上买的,当时她其实是看上另外一个春意儿的,看了半天到底不敢买,只好就选了这个鸳鸯戏水的,为的是上面的鸳鸯交颈缠绵的样子瞧得人痒痒。
见只是拿了这个,三姨娘松了口气,接过那香囊来,对着那婆子扬了杨,笑道,“哟,钱妈妈活这大年纪,可别说你还没见过这个?”
那钱婆子敛了手,低垂了头,似有些犹豫的道,“奴婢不是为,不是为这香囊,是,是那里面好像有什么香味儿……?”
“香味儿?”
三姨娘才一愣时,边上的银姑已经劈手将香囊从她的手里抢了过去,放到鼻子下面只一闻,立时就脸色大变,惊道,“麝香……。”
“啊……。”
银姑的脸色就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她轻瞟一眼三姨娘,唇角上就有了清冷的笑意,她手脚麻利的将香囊打开,有老婆子取了白纸双手托过来,她将那香囊倒过来向着白纸上轻轻一抖,就见淅淅落落的落下些灰褐色的粉末来,在白色的纸张上,显得赫然醒目。
三姨娘的脸色渐渐发白,半晌方才回了神,“这,这哪来的,哪来的……?”
银姑冷冷看她一眼,转向那钱婆子,讥讽道,“告诉三姨奶奶,这是哪儿来的。”
钱婆子面色刻板,“奴婢们方才搬东西时,不小心将床脚踏子碰得挪了点位儿,就看见了这个。”
“不可能,这不可能,”三姨娘冷笑了起来,这个东西她买的时候也打开看过,不过是些极普通的茉莉花沫子,回来后,也就是随手一丢的,但是绝不至于到了床脚踏子下面,而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不小心落到了那里,也绝不可能茉莉花沫子变成了麝香,此时她心里虽然发慌,却也立刻就明白了,定是有人在给自己下套儿了。
白着脸,她尖声的叫了起来,“梅花儿,梅花儿,你死哪去了。”
梅花儿正在外面看着人整理东西,听见三姨娘这样的声音,心里知道不好,急惊惊的进来,“三姨奶奶……。”
三姨娘劈头就是一巴掌挥了过去,指着那香囊儿对梅花儿喝道,“快说,这怎么回事儿?”
梅花儿被打了个晕头转向,捂着脸看那香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瞪着眼睛汪着眼泪不明所以,银姑过来道,“三姨奶奶先别动怒,好好儿的问罢了。”
三姨奶奶狠狠剜了银姑一眼,转而又向梅花儿喝道,“你说,去年底我买的那个浅绿底子的香囊,你收在了哪里?”
梅花儿并不是个伶俐的,她的目光瞟向银姑手里的香囊,却依旧困惑,三姨娘正是又急又惊又怒的时候,见梅花儿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恨得银牙直咬,扬手又是一巴掌过去,“你死了,有气没气你吭一声儿啊。”
梅花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呜呜的哭着道,“三姨奶奶饶命,奴婢,奴婢不记得了……呜呜……。”
“不记得了……,”指着梅花儿,三姨娘直气得浑身发颤,遭人算计无处辩白的恐怖和愤怨,使得她顿时将一腔子火全都转到了这个小丫鬟的身上,她手指一拢,抬手就向梅花儿的脸上狠命抓去,边恶狠狠的道,“你个死贱人,白吃饭没半点子用的婊子东西,整日里光想着学那狐媚子,露一张骚脸儿整天的去那公子们的眼跟前儿晃,你当你也有蕊珠儿那命么……?”
她这样夹七夹八的一通乱骂,言辞之粗鄙丝毫不亚于四姨娘,梅花儿被她连骂带抓,只几下,脸上就已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却又哪里敢还手,只吓得将身子蜷在地上呜呜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