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齐佑辰从紫苑回来,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不剩了。命人上了桌酒菜,独自在院中自饮自酌,看着天色逐渐的暗沉,夜空中亮起星子。
酒意浓时,抽出玉笛高亢一曲,直冲夜空,清灵灵的寂寞。
“来人!”齐佑辰扬声吩咐:“连夜收整,五更出发!”
南院中,轻柳彻夜辗转难眠。
已经连着两个月未曾见过齐佑辰,夜色对于她而言,静谧的太过可怕。后半夜时朦胧睡着,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什么声响。起先未曾怎样,不多时,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心中不安瞬间扩大。
她忙穿衣起身,不及梳妆便跑出门。
大约是五更时候,府中灯火明亮,有车马行动之声。南院内仍有值夜的丫鬟,见她突然跑出来,不解,忙上前询问。
轻柳推开丫鬟,跑到院外,当看见所有护卫全都撤出时,整个人慌的发软。随之她就冲着大门跑出,追上一辆辆马车,哭泣的喊道:“王爷!王爷!”
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了下来,齐佑辰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她跑过来,却是轻嗤冷笑:“你追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本王不缺女人!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儿上,这座宅子和里面的下人都留给你了,回去吧!”
“王爷,王爷不要丢下我!”对于那番话轻柳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哀求他不要抛弃。
看着她哭泣哀求的脸,齐佑辰心中厌恶:“我喜欢识趣聪敏的女人,不要惹我生气!”
“王爷……”轻柳虽怕他生气,却更怕他离开,强忍着眼泪低声哀求:“轻柳是王爷的人,要服侍王爷一辈子,求王爷可怜,带上妾身。王爷在哪儿,妾身在哪儿,求王爷、求王爷不要丢下妾身。只要王爷垂怜,要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齐佑辰沉默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纠缠的女人,也从不知道她外表柔弱,却这么执着。
唇角一勾,他冷笑:“也好。看你说的这么可怜,本王也于心难忍啊。就带着你,一路之上也可以解闷。”
“谢王爷!”轻柳一阵惊喜,忙跪地磕头。
齐佑辰招人吩咐几句,命人回宅中为她简单收拾了衣服,让她坐了后面的马车。一路之上,轻柳频频掀着帘角朝前寻望,生怕他会突然又改变心意,将她丢弃。
马车连行了半个月,经过的皆是山林道路,除却鸟鸣和车辕,安静没有人语。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无趣。又过了数日,终于进入一座县城,车队便在县城边上的客栈中休息。
夜半时落了雨,至黎明停止。
睡意淡薄,齐佑辰很早便起了,坐在窗前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风有些凉,却很舒服,他不知这次离开是否还会再回来。也许再也不回了吧,毕竟这里不属于他。
开了门,对门外的护卫吩咐:“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不用跟了。”
他刚一级楼梯,身后有扇房门就打开,急匆匆的声音:“王……公子!公子要去哪里?妾身可以作陪吗?”
能大胆有如此要求的人,除却轻柳再无他人。
齐佑辰如今对她是好笑又带着点无奈。回头看她,衣饰还算整齐,想必是时刻听着他的动静,就怕再被丢弃。叹笑着点了点头,道:“跟上。”
出了客栈,道路经雨洗涮,有些湿滑。这是座小县城,又在城边,房屋本就古旧,加之清晨天气阴蒙,就似一幅浓重泼墨的画卷。
时辰还早,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人影,齐佑辰便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闲走。
轻柳错开一步跟着他,静静的就像影子。
齐佑辰忽而停住,侧身回望她,挑眉问道:“你会什么?”
“呃?”轻柳有些不明所以。
齐佑辰笑问:“这一路闷的无趣,你会什么?能让我消消烦闷。”
轻柳明白了,回道:“跳舞……”
“唱支歌吧!”齐佑辰蓦地要求,见她愣愣的,便说:“难道你想站在这里为我跳舞?倒不如唱支曲子来消闷。唱吧!”
强硬的要求,完全不给她任何可能回绝的机会。
轻柳抿了抿唇,在心中搜寻合适的曲子。
正当她要唱时,齐佑辰又说:“有首《子夜四时歌》,你知不知道?唱这个!”
轻柳怔愣住,嗫嚅着唇,半晌回道:“妾身……不会。”
“不会?那真可惜。”齐佑辰摇头,复又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嘴里就轻哼了起来:“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轻柳惊愕的看着他,以前完全没有听他唱过曲子。
慢慢的她听了出来,这曲子应该是女子所唱,但由他唱来丝毫不突兀。几分多情,几分风流,几分惆怅,几分寂寞……出于女人的敏感,轻柳猜测,他定是想着某人。谁能被他如此牵挂?谁能让他这般落寞?她想到了民间流言,想到了传闻中的锦妃,这支曲子……就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前面的人唱着,轻柳听着,听的心酸,为他心疼。
他是那样尊贵的人,怎么能……
当齐佑辰再度停步,竟听见身后的人低声哭泣,疑惑相望,嗤笑:“你哭什么?有什么不高兴吗?”
被惊回思绪,轻柳忙擦去眼泪,赶紧摇头。
“会拨琵琶吗?”齐佑辰突然又问。
“……不会。”这次轻柳已经肯定,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锦妃,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如当初外界传闻那般吗?
齐佑辰蹙了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带着你是为解闷,这也不会,那也不懂,要你做什么?真扫兴!”
轻柳赶忙说道:“妾身会学的!请公子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一定会好好学的。”
齐佑辰盯着她半晌,忽而又笑:“若不是看在你舞跳的不错,就把你丢在这里。好啦,回去吧,也该赶路了。”
他虽是玩笑的口气,可那句“丢弃”的话再度触动轻柳最敏感的神经,惊出她满身冷汗。回神他已走远,她赶紧小跑着跟上,同时将他的“指示”牢记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