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桐梓宫,她便速速召来随侍宫人,“去把玉昭容的底细给我查清楚了。”
丑儿怯懦的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身下去。
长妤立在偌大冰冷的殿堂内冷笑出声,你容不下我,我又岂会饶了你。
明月看着她的脸色,上前两步道:“公主,那玉娘的事……”
“我自有办法。”
春日乍暖还寒,宫里很多嫔妃与宫女都患了风寒,皇上命太医院熬了驱寒汤药每日送给各宫服用,看着公主每次都将药全部喝完,明月还打趣她怎么如今这么能吃“苦味儿”,长妤一笑不语,翻看着手里主薄。
没想到玉昭容平日看着一副弱柳之姿,却是如此狠毒之人。
她仗着皇上宠眷在宫里作威作福,时常令下人为难,宫里二十个宫婢,竟有多数都受过她的责罚,小到掌嘴,大到仗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竟还偷用宫中严禁的私刑——针刑,这种刑极惨忍,让人痛极又不留下任何伤口。
宫人们都怕她,不敢近身服侍。
她身边有两个大宫女,是使了银子买通门卡从家里带进来的,一个叫杏儿,一个叫柳枝,玉昭容对别人狠辣,对待他们倒还好。
长妤放下药碗,咽进最后一口,侧躺在榻上若有所思。
明月命人将碗收了,自己蹲下身子为她捶着腿,“公主坐了这半日,想必腿酸了罢,奴婢给您捶捶。”
长妤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明月,我听人说你们下江人有一种偏方,是用人乳为药引做成膏药的吗?”
“是啊,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长妤笑着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
这几日,皇上来桐梓宫的次数日渐频繁,一月之中竟有大半月都在这里。
后宫嫔妃眼红得紧,一面暗地里骂她专宠,另一方面又有人开始暗中讨好,不时送些东西过来孝敬。
长妤照单全收,明月担心她收了礼将来不能还报人家会惹来事非,长妤却一笑了之,,有人主动来投靠是好事,她不会傻到将这些人推出去。
这个月十八号皇上要在宫里举办了大型宫宴,邀所有嫔妃到场,不少人早早的就开始命针工房赶制新衣。
长妤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明月兴冲冲进来道:“公主,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是早年间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如今成了皇上心腹,这些日子他时常跟着皇上过来,自然知道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言辞间满是讨好,“公主,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此番一共进了十匹,刚刚送来皇上就单挑了四匹让奴才给您送来裁制新衣,可见圣上宠眷有多殊厚,娘娘在后宫真是前途无量啊。”
长妤由宫人扶着坐起身,笑着道:“劳烦你了李公公。”
“哪里的话,能为娘娘效劳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妤点头微笑,让明月将她前几日收起来的玲珑玉色给他。
李公公一见这东西,立刻两眼放光,一面是惊讶另一面又暗自揣度,“公主,这么珍贵的东西奴才怎好收下?”
他说话的同时暗暗打量着她的神色。
长妤笑着道:“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这玲珑玉色也只有公公这样识货的人才配拥有,公公收下就是。”
李公公平日随侍皇上左右,说话左右逢圆,自然有不少人孝敬他,银子那些显然已不足以能够收买他,听说李公公在宫外的外宅就有十几处,养下的美婢更是不在少数,生平最是好赌好色。
于是来者不拒,唯利是从,这种人使两个银子就能收买,最是奸妄的小人,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宫里自来都是你来我往,各取所需。
好歹,他是有缺点可以突破的。
李公公见她这样,于是收下不提,说话时,语声里明显多了几分崇敬,“说实话,奴才在宫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在少数,像娘娘这样沉得住气的人您还是第一个。”
长妤故作不解,“公公此话怎讲?”
“依皇上现在对您的宠爱,您大可以为妃为嫔,为何甘于做一个小小的婕妤?娘娘不要说自己蒲柳之姿尚不可当等等这些,奴才知道皇上提过几次要封您为淑妃,是您自己不要的。”
长妤一笑道:“李公公,你在宫里的时日久远,你觉得本宫现在已有资格晋升为四妃之列了吗?”
“难道不可以吗?”他反问。
长妤没有回答,只说时间不早,让明月代她送他出宫。
明月送走了李公公,回到殿里时有些不解的道:“公主,奴婢觉得公公说得对,娘娘晋升后对自己更加有利,也可以让玉昭容那类小人不敢再轻视了公主,为什么您反倒不要?”
长妤笑而不语,因为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她要的是母仪天下。
“玉昭容不足为患。”她喃喃的道,起身进了内殿。
明月看着那抹纤丽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珠帘后,心中泛起一阵嘀咕,从公主说要带回玉娘到如今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可是公公却迟迟不见行动,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隔日,一直没有动静的璞玉宫送来了见礼。
虽都是些小礼物,但足以看到玉昭容谢罪之意,明月开心的道:“看来她终于肯低头了,公主,以后恐怕这小人再也不敢对您不尊了。”
长妤只是不语,挑开那红布看着那些香膏脂粉,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晚上,所有宫嫔如约出席盛宴。
长妤穿一席素色宫装出席,虽是素色,却另有它绝妙之处,素白的宫纱上头绣着刺金芙蓉,远远看去金光闪闪,极是耀眼。
那芙蓉原是用发丝细的金线绣制,黄宝石与珍珠为蕊,丹茜的流苏制成腰带,合住她纤细的腰肢。
流金酒了一地,长妤臂挽丈许的鎏金轻绡款款而来,步履生辉,直叫人不敢直视。
上座的皇后娘娘看着进来那人,眉间挑些星星点点的冷意,她今天穿的是一袭飞凤翔鸾的宫装,虽极富贵,可远不及长妤的华美。
长妤走至近前,忽略她眸中敌意,朝她盈盈拜倒,“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入座。”皇上的声音隔了幕帘传来,带一丝陌生感。
长妤已习惯了他人前对她的生疏,上次吃鱼风波过去,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公开的场合与他见面,下颔微收,她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宴上的坐次很有讲究,皆是按品阶而坐。
若有男眷,后妃座前会设珠帘。
今日都是皇上的妃子,就省了这一道,但位次还是不变的。
长妤身为从三品的婕妤,位次在佟妃,敬嫔,玉昭容,冯充媛之下,在她之下另有王美人,赵良娣,其余叫不上名字的才人另有十几个,不过那些人尚没有封号,可以不去计较。
上次在皇后那里见过上面四妃,长妤心中便对她们有了些芥蒂,坐下后也只与右边的王美人和赵良娣说话。
长妤发现,越是家里贫寒之人,越是谦卑,之前,在皇上最宠她时这两人也都对她送了些礼,算是交好。
长妤向来不是依势看人之辈,对待她们也极客气。
座中,皇后娘娘看似心情不错,不断让舞乐变幻曲目,让宴上气氛活跃起来,殿内歌舞升平,殿外却是一轮冷月。
长妤喝了些酒,脸渐渐烫起来,低着头,只管看着自己手中酒杯发呆。
御座后,慕容昱的目光从不曾离开过她,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他以为她终于向他屈服了,可是却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的内心。
她似乎别无所求,他赐下的东西她都收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每次见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上总是布满了温和笑意,从来也不恼,对待极温和细致,他几次向她提出要封她为妃,可她却总说自己资质尚浅,还是容后再说,他说了几次,也没有再强求。
可是她又充满了欲望。
她总是将她的宫殿装扮得极度奢华,赤金为柱,白玉为地,别说她现在还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婕妤,就是历代所有的嫔妃都没有她这样的荣华。
上次在皇后娘娘那里,他本来早就到了,却故意不进去,他想看看她现在在宫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处境。
他站在外头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听见玉昭容那么奚落她,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她却依然笑得谦和,没有一丝芥怀,最后,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故意不去看她,只与其他几个妃子说笑,她也不生气,一脸平静的坐着吃饭。
就在最后,那道鱼上来,不知为何,他就脱口而出说了那一句。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尽管他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可是他的心耳神魂全都在她那里。
其实,他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鱼,只是直觉告诉他她不该吃。
那么可爱美丽的鱼,她那么爱的鱼。
他见过她宫里养的那一缸海鱼,那种东西极难养活,北方的气候与水质都不适宜鱼的生长,可她的鱼长得很好,听说权聿王当初特地派了一个海边的渔民帮公主养鱼,就在皇后娘娘克娘她钱粮,她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挑出最好的东西给那鱼民吃,要求他不准养死一条鱼。
他知道,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他不着急,他会慢慢的让她爱上自己。
你瞧,现在他不是已经得到她的人了吗?
虽然付出了三年沉痛的代价,可是他觉得值得。
以后,他也会慢慢得得到她的心。
咚……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宁思,慕容昱转过头,看到刚才还好好的她突然趴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
手中的金杯也打翻在地。
四下的嫔妃都惶惶不安的看着她,不敢上前。
几个宫人围了上去,他走下座来到她身边,挥开她身边的宫女,将她身子抱起,“你怎么了?”
他关切的语声引来皇后娘娘的侧目。
月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问旁边几个宫人道:“长婕妤这是怎么了?”
宫女们摆摆手说不知。
月瑶看着她,眸底划过一丝狐疑。
长妤痛苦的趴在那里,感觉脸上通红,奇痒难忍,不停的抓挠,几乎快要被她挠出血来,他抓住她的手,“别动。”
“皇上,我脸上好痒,像被什么东西叮了。”她哭着道,害怕的将身子靠
在他怀里。
她投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也是需要他爱的。
慕容昱将他抱起来向外走去,含着怒气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宣太医。”
寂静的殿里凝着些许不安的气氛。
卧室里静得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屏息侍立着,慕容昱看着太医不紧不慢给她把脉的样子,等得几近不耐烦,霍得站起身道:“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一张脸会变成那样?”
太医摇头不语。
一旁,长妤小声哭泣着道:“臣妾这张脸怕是毁了,以后也没脸再见皇上了。”
说完,双肩抖得更厉害了些。
太医诊完脉,有些惶恐的道:“皇上,娘娘的症状像是中了什么毒。”
“这宫里哪来的毒。”慕容昱震怒,转身在殿里四下搜寻着。
明月跪在地上哭道:“今天下午公主还好好的,说晚上有宫宴,特地让奴婢给她化了桃花妆,想要给皇上看看那件新制的宫装,那是皇上赐下的布料新裁的,公主一次都没穿过,公主兴冲冲的去,可是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这种事,要说公主这些天也没去过哪里,一应吃的喝的都是经过专人试用的,应该不用有事,就是那些胭脂水粉也都是宫里专供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下来,起身扑到妆台前拿起一盒粉,“这个,这些天奴婢给公主用的都是这盒粉,这是昭容娘娘送的,不是宫里供的,莫不是这粉里有毒。”
长妤没等她说完就喝斥道:“放肆,玉昭容凭白无故怎么会害本宫,若这粉里查出来没有毒,到时反会让人觉得本宫有意栽脏玉昭容。”
“公主,到底是怎么着有太医在这儿,让太医一试便知。”她将粉盒呈过去。
就连皇上也说,“那吴太医,你就看看这粉里是不是有毒罢。”
吴璧人接了粉盒,倒出一些看了看颜色,又放了些许在舌尖品了品,吐掉道:“皇上,可能就是这粉的问题了,这粉里有大量的铅粉,铅粉酌量运用是有美白的作用,但是用得多了就是毒了。”
闻言,长妤低下头哭了起来,“我没想到真的是她,亏我处处维护她,她竟这么恨我,还想到毁容这么狠的一招。”
皇上目光死死盯着那盒小小的粉,沉默了一会道:“来人哪,将玉昭容打入冷宫。”
冷宫,那是自古以来令所有宫嫔闻之丧胆的一个地方。
长妤伏在床榻上,脸上已敷了厚厚的药膏。
皇上在她床边坐了一会,最后,无耐的道:“既然你实在不愿意面对朕,那等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谢皇上体谅之恩。”她背对着他行礼。
皇上起身出了房门,对门口的宫人道:“好生侍候公主。”
“奴婢知道,奴婢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上,明月端了热茶入内,看到公主并没在床上躺着,她已下了榻,独自站在窗边抬头看天边的月色。
公主身上还穿着那件刺金芙蓉的宫装,冰冷的月光下衣服散发星星点点珠茫。
公主如置身璀璨的银河中。
她走过去,衣服摩擦发出簌簌声响,在这极静的冷月清辉中显得隔外刺耳。
公主未转身,定定的看着那轮明月,良久,她轻叹一声,“她怪不得本宫,是她自找死路。”
明月小声道:“公主饶她一命已是恩德,相信她该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公主只是不语,回身走到榻上坐下,想了一会道:“原本是应该斩草锄根,可刑部尚书不会擅罢甘休,是个最难对付的奸妄老臣,本宫现在无心与他们父女相争,等了过了这阵子再说罢。”
“公主还是早点睡罢,您这脸上的伤且得养一阵呢。”她有些心疼的道,看到她脸上红肿的皮肤叹息出声。
长妤不以为意的轻笑,“这算得了什么。”
她挥挥手让她下去睡,自己也上床睡了。
躺在昏暗的帐子里,她独自在这宽大的床上打着滚,是啊,这算得了什么,除去了玉昭容她比什么都快活。
隔日,长妤戴了一顶纱帽,乘着软轿来到璞玉宫,看着跪在地上乌鸦鸦一片奴婢笑了笑道:“玉昭容那奸妃下毒害得本宫惨遭毁容,但是本宫却不能以同样的的方式对她,你们这些侍候过她的人,原本皇上发令已将你们全部贬去綄衣局做苦役,是本宫求情留下了你们,自今日后,内务府会将你们重新派往新的宫室任职,跟了亲的主子后切不可还像原来一样助纣为虐,要不然,本宫也帮不了你们了。”
话落,有一宫婢膝行上前道:“娘娘,求娘娘收了奴婢去罢,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
长妤隔着面纱看去,那是时常跟在玉昭容左右的一名宫婢,她挑挑眉道:“哦?你为何想要跟随本宫?”
“娘娘,奴婢早就听说娘娘善待下人,平时又极宽厚仁慈,所以……请娘娘不计前嫌,收了奴婢罢。”
长妤缓缓笑了,“好罢,你有此心,本宫就收你为婢。”
接着,又有几个宫女扑上来想要投靠,长妤只从中挑了一名,将其他人重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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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亲们,我想说的是,要耐心啊,同时我自己这些天也没有沉得住气,昨天看了评论一些亲觉得这文不合情理,我就想要把下部删掉重写,可是我又想,删掉后我能写什么呢,我还是要这样写啊,这个大纲就是这样定的,不过就是言辞再华丽些,那又有什么用。
我有些浮躁了,今天跟编辑说了很久,她没同意我删文,跟亲们商量,也没人支持我删掉重写,是我自己浮躁了,听到不好的话就觉得自己写得不好,要求太完美,往往令自己很累。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没乱写,为了订阅凑字数什么的,我能删文就说明我更在乎的是文的质量。
其实亲们能说出这么中肯的话我很欣慰,也很受用,我觉得我慢慢回来了,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了,之前的情节可能亲们看出来了,有些摇摆,不过今天之后平顺了。
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之前的情节虽然小有波折,但也都大致顺着我的意思来的,亲们不用担心有违初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