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玩笑的口吻,可还是令德妃身子颤了颤,最近听了太多关于这位公主的流言,单只她的手段就叫她心惊。
她转过身,“臣妾见过公主殿下。”
垂下的目光只能望及公主下半身,那皇锦的束腰流苏,纹珠的凤履,无一不是上品,据说,皇上给公主置装的费用就抵得上一百个三品以上官员一年的俸禄,为公主修建的桐梓宫更是斥资千万,不惜重金。
尽管公主回宫后还未一一召见嫔妃见驾,但只她回宫那日的排场,就叫人不敢忽视。
“免礼。”公主笑着道,将一只素白的玉手递到她面前。
德妃迟疑了一下,缓缓将自己的手放进去,“谢公主。”
公主的手绵软有力,微一使力将她扶起,“一直听父皇说起你,太尉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礼,倾国倾城,让本宫看看,到底是是怎么一个美人儿。”
公主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着。
德妃未抬头,已能感受那目光的威严审视,手心犹自出了汗。
公主盯着她看了一会,慢慢笑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姿色。”
她放开她,脱离了那柔软小手的扶持,德妃心中那份紧张也微微放平了些,她转身吩咐宫人上茶。
陆续的,又有几位嫔妃到场。听到皇后与公主在座,都被先行谴到别殿稍坐。
德妃坐在下首的位置,默默承受着这两位后宫最高贵身份的女主人的目光审视,搁在袖下的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皇后与公主主坐鸾榻,口中话题三句不离孩子,皇后娘娘没有生育过,对这孩子很是看重,而公主一直是皇上的独女,深受宠爱,刚刚她只说了一句,就叫她颇感压力重重,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德妃吃力的坐着,惶然听到皇后唤她,连忙抬起头,“是,娘娘。”
“我听宫人说德妃娘娘平日喜欢小酌几杯,怀了孕后这酒也该戒了罢?”
皇后虽是询问的语句,可她却感受到言辞间断然的意思,忙小声道:“这是一定的,臣妾平时只是喝些女儿家喜爱的甜酒,并不像他们传言的那样孟浪。”
皇后点头,不再说话。
而公主则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德妃惶恐的低下头,心中隐有不安。
公主转身环视室内,笑着道:“德妃殿里素雅的很,你这样苦了自己也不怕皇上心疼。”
“臣妾只是习惯了简单,在府里时也是这样。”她解释,不敢抬头看她。
公主微笑,目光深深盯了她一眼,觑得她眸中深意,德妃连忙低下了头。
再坐一会,皇后便与公主起告辞了,德妃送到门口,转身回来的时候,宫人道:“娘娘,沐妃等还在偏殿等着呢!”
德妃脚步顿了顿,疲惫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着,转身朝另一边去了。
***
与皇后分别后,公主带几名侍婢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巨大的花罗裙幅在身后拖拽,公主脊背挺直,长发流泄,背影是一幅美妙的画卷,引得跟在身后的宫人忍不住时时抬头朝前看。
明月小心观察着公主的脸色,这些年她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已经可以从公主的沉默中辨别是喜是忧。
走了一会,她笑着道:“公主似乎很开心。”
“是啊,顼终于有了子嗣。”公主微笑,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有子嗣,便不会再像昭华那样稍纵即逝,就算将来瞬息万变世事莫测,可他还有一宗法宝在手,后继有人,就什么都不怕。
听到公主直称皇上名讳,明月惶恐的低下头,接着道:“德娘是太尉大人独女,若是她生下子嗣,倒了名正言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德妃娘娘看公主的眼神有些奇怪。”
“哦?”公主轻笑。
明月道:“是啊,奴婢也看不出哪里奇怪,反正觉得她跟别的嫔妃不一样,今天皇后娘与公主过去祝贺,她虽然表面上招待得谦卑周到,可是她眼睛里总有一种不屑的样子,尤其是面对公主时。”
说到这里,她将身子低了低,“奴婢知道说这话有些不妥,可是还请公主多加留心才是。”
长妤微笑,转身看着她,面前的这个青装宫人,已不是初见时的十八九岁的丫头,她渐渐变得沉稳老成,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倒也劳苦功高。
“明月。”她轻唤。
明月抬头看着她。
“谢谢你”长妤认真的道,目光深深流连在她脸上,这张在宫里再普通不过的容貌,细细的眉下是一双极普通的眼睛,可是却有着极准确的精准眼光,若不是她,她这三年该是怎样煎熬。
明月惶惶低下头,“奴婢惶恐,公主再别说这样的话,奴婢生受不起。”
长妤笑笑,将她扶起,“走罢!”
主仆二人一同走在香味弥漫的小中上,又是一年桐花绽放的季节,桐梓宫里的雪扇桐上开满了淡紫的桐花,美丽极了。
夜晚,皇上亲自过来陪公主一同赏花。
她依偎在他宽广的怀里叹息,“爹爹,他们说今年桐树是新移植的,开的花并不算最多,等到明年会更多更漂亮。”
“明年,爹再陪你一起赏桐花。”
公主微笑,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在他怀里缩了缩。
明月远远的站在一旁,心内暗自吃惊,刚才公主眼睛里闪烁的难道是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