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艳阳,流火一般,无需做什么,单单是站立在户外,就足以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空气里的不友好,可偏偏还要再去个所谓“军事化”管理的“林子里”经历上一场为期十天的军训,比较下来,还是安稳的吹着空调把那补习班给上完更舒坦些。
十二岁的东方堇一百个不情愿的把行李箱扔上客车,蔫蔫的跟着上了车,往嘴里扔下一颗晕车药丸,倒水送下,不多时,那晕晕的困意就上来了,此刻的她还不曾知道,这一车子的人,注定会成为此后三年间与她朝夕相伴,赐她喜怒哀乐的同行人,更加不曾知道,此时坐在她身后位置,名叫白宛的那个假小子,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怎么都抹不掉的伤。
“蚊虫、高温……不许带……零食,五点……起床,半夜……集训”,班主任赵老师站在车子最前边拿个扩音器一条条的喊着,药效上来的东方堇,迷糊着点一下头,睁一下眼睛,试图去抓些“关键字”。
“好了,我就先说这么多,我看有些同学啊,这都要睡着了,这才几点啊……”说罢,赵老师又用余光不懈的扫了一下东方堇所在的方位,吓得她一个激灵,药劲儿倒也彻底过去了。
东方堇刚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晕车的毛病,可到底还是没开了口,吊着紧绷的精神,跟着车子一起晃悠到了终点。
停稳的一瞬,后座传来清晰的哈欠,转过头刚刚好的对上伸着懒腰的白宛,东方堇突然灵机一动,或许刚刚老师说的,并不是自己。
放宽了心的东方堇抢先一步下了车,等着放行李的门被开启,而后,“嗷”的一嗓子,又彻底吓精神了刚刚睡醒的白宛。
等行李的空闲里,懒得动的东方堇几乎是没有任何位移的站在石阶上,脚底成群结队的蚂蚁忙碌着搬运的日常,偏偏遇上了这尊笔直的雕像,聪明些的犹豫着绕着走开,而几只胆子大些的却是顺着鞋子就攀上了东方堇的腿,东方觉得痒,低个头的功夫,见着指甲盖大小的蚂蚁爬了满地,眼下还有几只正在自己的腿上驰骋,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周边几个胆子小的女生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大个的蚂蚁,跟着害怕的东跑西窜起来。
“哪儿来的精神病,一个破蚂蚁也怕。”白宛被刚刚东方堇的那一嗓子吓的不轻,不耐烦的心里念叨着,晃悠着踱下了车。
“好了好了好了,蚂蚁又不咬人,都赶快取了行李来这边排队。”赵老师一声吆喝,朝着前面的阴凉处指了指,心下想着,现在的学生,还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不好带了。
认领教官,按着个子高矮排队,男女生拆分开两处训练,女生们的教官秦朗,看上去也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下子见了这么多的新鲜面孔,生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窘迫,好在班主任在一旁率先开启了义正言辞的一番训话,秦朗也总算跟着找回了做教官的样子。
“稍息……立正!”女娃们跟着命令,伸了伸脚,又蹭了回来。
“不合格,重来,稍息……立正!”秦教官皱着眉头,声音高了几个维度上来。
“稍息,左脚向左前方45度方向,伸出约全脚的三分之二距离,动作不要拖,要干脆利落,这是军队里最简单的休息站姿,手要自然下垂,手掌呈半弓状,扣于双腿外侧,夹紧裤线,胸挺直,目视前方。再来一次。”
“稍息!”
刚刚那些还七扭八歪的女娃们,一番调教下来,倒是有了点儿新入伍女兵的样子,秦教练显然还算满意。
“军训,一共十天,今天是第一天,等下安排宿舍,回去整理被褥,学习怎么叠出豆腐块,每天早上5点半集合,准时吹号,集合整理时间3分钟。!”
“啊?!三分钟,三分钟怎么可能集合完毕,衣服都穿不好呢。”“就是啊,那干脆不要脱衣服睡觉好了!也不要盖被子了嘛”刚有了点儿女兵样子的小鬼们,顿时又炸开了锅。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再吵,集合时间2分钟!”队伍倒是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非得听到号声才开始穿衣服嘛,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敌人的炮弹要是过来了,还提前告诉你们一下?继续说,今天下午主要内容,寝室床铺整理、服装标准穿法、军姿站立,对了,先选个体育委员出来,有没有谁自己主动的,自荐一下?”
20多个此前还叽喳的女娃,顿时倒是鸦雀无声了。
“没有?!没有我就直接选了哈。”秦朗环视了一圈,见着靠前站立,还带几分男孩子爽朗的白宛,用手一指。“就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宛一愣,心里念着倒霉,嘴上倒也干脆利落“白宛!”
秦朗又是一皱眉头,“什么白玩?还有哈,回答问题要先说报告!”
“报告,我的名字叫白宛,不是白玩。”白宛有点儿不乐意,也把声音调了个八度。
队伍里一顿哄笑,秦朗更是好不尴尬,毕竟是自己先会错了意,可也到底还强撑着脸面上的威严:“笑什么笑,笑什么笑,都严肃点!好了,白宛同学,体委就是你了,日常的训练,集合,都是你来负责,我姓秦,训练的时候,你们可以叫我秦教官,私底下,叫老秦就行。现在集体回宿舍,房门上都贴了名字,给你们一个钟头,尽快互相认识一下左右手边的同学和寝室的同学,11:30,回这里准时集合!”
一声解散,这群娘子军一窝蜂的拽着行李朝着住宿地冲刺,秦朗那刚刚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弛了下来,赵老师看在眼里,过去笑着拍拍他,说了句,“接下来,可就辛苦你了。!”
等到东方堇拖拉着行李,用蜗牛一般的速度找到了房门,屋子里三个女子已经彼此介绍完毕,里面的两个是一对打眼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的双胞胎姐妹-唐果和唐心,外面自己床铺对着的位置,刚刚好的就是那选出的女体委,白宛。
姐妹俩毫不认生的先开口,“哎呀,你才来,我们还以为少了个人呢,我是唐果,这是我妹唐心,那个,你肯定记得了,白玩同学。”说着,姐俩搂着一乐,伸手又指了指白宛。
“你们好,我叫东方堇。”想不好该保持怎么样的一个姿势,东方堇稀里糊涂的弯了个120度的躬。
“你姓东方?伏羲的后人?”白宛一听这姓式,倒是来了兴趣。
“啊?伏羲?”
“嗯,古语不是说,伏羲的后代孙仲,掌东方青阳之令。出生时,出于震,位主东方,也就取了【东方】为姓氏。没听过?”
“没听过。”东方堇坦诚的摇摇头。
“哇塞,那我岂不是上古皇族,回家我可要好好问问我老爸。”东方堇嘴上念着,对着白宛一笑。
白宛一听,尴尬的回应了一个笑脸,心里念叨着“还真是个精神病。”
于是,在那个八月的艳阳里,
十二岁的东方堇遇上了十二岁的白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