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东边望风崖上,明日初生,熹微的晨光照耀在小男孩红扑扑的脸上,在这个雄鸡也才刚刚打鸣的时间点,小男孩已经完成了一整套的晨练。这是武良夜看在眼里的。
这时小男孩身后走出两人,一男一女,就是当初在佛堂应下他所许之愿的两人。
“晓阳,你今日修行功课做得怎么样了?”中年男子问道。
文晓阳顾不得抹去额头的汗水,双手一抱说道:“回师傅,晓阳已经把今日清晨的功课全部完成了!”
“好!晓阳,你是文家的一员,将来更是文家的家主,文家的兴衰与存亡是系在你肩上的,希望你能不忘此心,坚定的走下去。”
“是!师傅。”
武良夜感觉自己的精力仿若无限一般,从佛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一年间他不眠不休的看着文家的一切,就像一只孤独的游魂。
文晓阳刚开始体弱多病,在结识了这两位神秘之人后,他的病情有了好转,也因此文晓阳认做两人为师傅,只是这件事除了三人,再无人知晓。
女子嗔怪的看了男子一眼,“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吗!真是的,今天就少管教两句吧...”
男子哈哈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头,“是是是...听你的...”
女子蹲下身子,温柔问道:“晓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文晓阳苦想了片刻,最后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摇了摇头。
“嗯?你忘了么?”女子笑着揉了揉文晓阳的头发,“今天是你八岁生日呀!晓阳生日快乐呦。”
“生日快乐,晓阳。”男子带着低沉的嗓音一同祝福道,“今日我们两人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文晓阳的脸上顿时升起了惊喜的笑容,“谢谢师傅!”
“你是文家二公子,寻常之物可不能当做你的礼物!”男子似乎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我们给你的,就是文家的传承禁法,落红之术。”
传承禁法四个字似乎对文晓阳产生了不小的冲击,他毕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此时他的脸上有惊喜,也有犹豫。
“师傅...是不是...太贵重了一些?”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徒弟!”男子一时豪情万丈,看着天边升起的初阳说道:“文家每一代修得此术的人都是大英雄,他们就像哪吒守护陈塘关一样守护着整个文家,这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荣耀。”
“弟子一定铭记在心!”文晓阳抱拳再拜。
男子捎带无奈,“哎呀,你这个人就是太过认真,认死理。执拗有时是优点,但有时却是不折不扣的缺点。”
女子一把拽住男子的耳朵教训道,“你怎么又说教起来了!”
“哎呀,这不是一时没有忍住吗!饶命饶命!”男子双手投降,“我们该开始传授了,再不松开我耳朵就下来啦!”
这一幕让文晓阳向来平静沉寂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待文晓阳盘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后,两人分别站在文晓阳前后,当一道道繁复的手结打出,无数金色的文字浮现空中,在环绕文晓阳身子一圈后便飘入了他的脑海。
两个小时后,两人带着疲惫的姿态退出了传授,在看到最后一个金色文字飘入不见,两人都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文家祭庙,传承自先祖的古老巨钟不动自响,七道沉重的嗡鸣响彻整个文家,这标志着新一代文家守护者的诞生。
尚且年幼的文晓阳并不懂这些事物的背后含义,他只知道将来的自己大概要做一个英雄。
“晓阳,落红之术的修行消耗的是修炼者的资质,而释放落红之术则需要消耗修炼者的寿命。这两点你要切记,随着你的资质降低,你修行就会更困难,因此就需要更加刻苦,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依旧有现在的执拗。”
“弟子...谨记...”
这一幕看的武良夜人间迷惑。这什么剧情?生死离别吗?可是我记得文家一直都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呀。
“好了,回去吧,今日的修行也到此为止了。”男子疲惫的摆了摆手。
文晓阳拜过之后便回到了家中,他父母正忙碌的摆弄着家里的装饰,这些本可以交由仆人做得事情却亲自去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今天是文晓阳生日,这是为文晓阳举办的生日宴会。
但其实没几个人,宴会看上去虽然不至于太过寒酸,但绝不符合文家二公子这一身份。其中原因武良夜也看的一清二楚。
文晓阳所属的一脉在其出生时就已经式微,他出生顺序排同辈老二并不会给同脉带来势力上的逆转,相反只会让他们一脉饱受敌视。好在文晓阳出生后体弱多病,很多人觉得这个二公子说不定哪天就翘辫子了,所以相较于敌视,更多的人是无视。
只是情况从一年前有了改变,因为文晓阳病好了。
“寒碜是寒碜了点,相信下次会好起来的!”文晓阳母亲狭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已经很好了!”文晓阳白皙的脸蛋上满是高兴,
父亲神秘的捧出了一个盒子,脸上的笑容显示出他的自信,“猜猜这是什么?”
“嗯...是一台相机。”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想要一台相机啊,你们都能猜到我想要什么,我又怎么会猜不到你们送的是什么呢?”
“人小鬼大的...”母亲宠溺的揉着文晓阳头发,“既然今天生日,就休息一天吧,一会吃完饭,你可以去试试你的新相机了。”
“嗯,知道了。”
武良夜看着那桌饭菜有些失望,他没想到文家二公子吃得东西跟自己这“贫寒人家”差不多。武良夜暗自感叹,这大概就是富贵人家的落魄方式吧。
文晓阳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那些看腻了的景象如今经过相机的过滤似乎变得别有意味。
咔嚓,文晓阳看着新拍的风景,一时皱起了眉头,里面有一个落单的孩子正在被一群人欺负。
“文枕流,小爷我说过你不能来这边吧,你一个支脉身份,还敢踏入祖宅的地区?”
“为什么不能?族规里有规定吗!还是说文家已经归你管了?”文枕流虽然正被一群人围打,但依旧倔强的反驳着。
“呦呵,还敢嘴硬,文家是不归我管,但肯定也不归你管。一个支脉的贱人还敢反驳,给我往死里打!”
“住手!”文晓阳大喝一声。
施暴的一群人看清楚来者是文晓阳后,全都灰溜溜的跑走了。而文晓阳看到事情已经解决,转身就要离开,因为他很清楚,那群人逃走不是因为惧怕他文家二公子的身份,而是不想跟他沾上关系,即便是交恶的关系。
文晓阳在文家上层圈子里,早就成了不详的象征。
本欲道谢的文枕流升起了一抹自嘲的笑,他高声叫道:“原来我在你们这些人心里,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文晓阳恶狠狠的扭头看了文枕流一眼,但这表情瞬间便被他又收了回去。
他极其厌恶被别人这样评价,他秉承的是师傅教给他的仁爱与正义,有关于被其他主脉族人当瘟神看待的事实,他是不愿与无关人等多言的。
那厌恶的眼神让文枕流心神一震,一般人或许会当做不屑的证据,但同为被族人长久孤立之人,文枕流看到了更多。
于是文晓阳在前面走,文枕流就在后面跟,就像一条癞皮狗。
“你别跟着我了,如果被族人看到,你会倒霉的。”
“我不怕!”文枕流立即答到,“他们敢来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打人是不对的,这样只会让你深陷仇恨之中。”
“放屁!那些混蛋只能把他们打服,讲道理只会让他们发笑,谁的拳头大,谁才是老大!”
文晓阳摇了摇头,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可理喻,他觉得自己如果一直不搭话,一会这个人应该就会自知无趣的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自己常来练功的望风崖,师傅师母也都不见人影,不过今日他终于可以把这片自己最喜欢的景色用相机保留下来了。
叨叽了一路“我爷爷说...”的文枕流此时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在看到文晓阳拍照后,他好奇的走上前去说道:“你在拍照吗?”
文晓阳沉默着。
“我虽然不会拍照,但我会画画!”文枕流说罢便打开周界,从里面拿出纸墨画了起来。
文晓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是因为文枕流会画画,而是因为周界。即便是文家,八岁左右就能开周界的也没几个,那些人无一例外不是有名的天骄。
“你叫什么?”文晓阳问道。
“文枕流,出自漱石枕流,好像日本有个作家的笔名也是出自这个。”文枕流漫不经心的说着。
“名字...不错,你这画,也不错!”
“那当然!”文枕流吹嘘道:“打我三岁...不,打我一出生,我爷爷就开始逼我画画,能不好吗!”
文晓阳则看着远方渐暗的天色淡淡说道:“天黑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拜拜!”
“我妈...”文枕流骄傲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癞皮狗瞬间也就成了丧家犬,“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爸妈了...”
“没关系!”文晓阳拍着文枕流的肩膀,淡淡道:“还有我这个朋友呢!”